第34章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又一只裹挟着怒意的茶杯砸到了崔延昭身上,红袍被彻底淋了个透,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衣摆还在淅淅沥沥地滴水。一声骤然拔高的“滚出去"后,崔延昭笑意不减,给父亲行了个礼,说了句“多谢父亲”后,便赶去换了身衣裳,来到了东院。秦妈妈正等在外头,想着打发什么人去前头问问,见他出现了当即喜笑颜开,高声朝里头道了句“姑爷来了!”
整个东厢房瞬间活了过来。
从上京带来的侍女们把方才的惊骇之事埋在心底,捧了瓠瓜美酒,洁净巾帕,跟在这位新姑爷身后,鱼贯入了婚房。两株手臂粗的龙凤红烛烧得正旺,微有些嘶声,就在这明亮的烛光底下,却扇礼成,薛明英挪开团扇,将重新上过妆的整张脸露了出来,崔延昭亲眼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人,似朵盛放的花儿,俏生生地开在了他眼前,整个人如在梦中。短短几个月,她变了不少,褪去了稚气,多了沉稳娴静,尤其今日盛装大婚,穿了身朱红正色,越发显得端庄妍丽,已是能做人妻子、做个好妻子的模样。还是他的妻子。
薛明英刚和他喝过了合卺酒,酒意上头,脑子有些晕乎乎的,任由他握住了自己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和母亲的手不大一样,指腹处习字握弓的茧子显得粗粝,她稍有点儿不习惯。
但残存的神智还知道做了人妻子,就得尽本分,总归要习惯的,便没抽出来,努力让自己慢慢适应。
可崔延昭摩挲着她的手还不够,看见那随了主人酒意上脸,粉意快要沁出来的指尖,一时觉得喉间发痒,低头亲了下,才缓解了些,感觉到些许满足。见她惊愣地眨着眼,仿佛在被人欺负,却又因喝了酒转不过弯来,不懂得拒绝,只会委屈地蹙起眉头,叫出一声"哥哥"。就凭这声哥哥,崔延昭只觉这辈子为她死了也值了。薛明英腰间瞬间多了双滚烫的热臂,将她顺势就抱在了腿上,见她双眼雾蒙地看着他,似在求他垂怜,情动至极地叫了她一声“阿英”。声音和那天夜里的有些像。
薛明英因酒意慢了半拍后,想起那天的事,他那般失控,像要吃了她,有些害怕地一颤。
但她半醉之间,始终记得今夜是什么日子,想着母亲说的抱住他便好,其余的不用她操心。
她照做了。
红烛摇曳,婚房内缱绻缠绵,一对如胶似漆的璧人身影映在了明窗上,新婚恩爱,叫人看得分明。
新婚第三日,崔延昭带薛明英去了都督府的马场,指着马棚里那些毛色各异的骏马,让她挑一匹骑。
“哥哥,原来这就是信上说的马场!”
薛明英不急着挑马,反而踩着鹿皮靴子向马棚外跑去,到了草场上,嗅了嗅青草的气息,又左右眺了眺,一眼望不见头,空阔得叫人心境也开阔许多,回过头笑着问崔延昭道,“哥哥的马术便是在这里学的吗?”崔延昭徐徐跟着她,两手负在身后,见她这般快活模样,似有几分往日的模样,终于不仅仅只是沉稳,也随她笑了起来,“是,我小时骑过的马还在棚里养着,也可以去看看。只是它年纪大了,早跑不动了,说来还得派人伺候着它,别让它太难受。”
“它让哥哥学了马术,是有功之臣,得养起来,应当的!"在空旷的草场之上,薛明英声音也高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之后,想着这就是自己日后要生活的地方了吗?果然和二姨信上说的一样,比在上京自在得多。不必赶赴各类宴席花会,听什么规矩礼节,只凭了自己心意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要不大出格,二姨和哥哥都纵着她。真有需要她这个长史夫人或是都督府少夫人做的事,二姨也会亲自带着她,一步步教她。
比如前几日都督府要设粥棚,意在给那些无庙可居的僧侣和百姓们施粥,免得他们大冬天里连碗热粥都吃不上。二姨让她学着算完账目后,又告诉她哪里要增减,粥米的采买又该吩咐谁人去办。
到了粥棚拉扯起来之后,二姨又带着她站在里头,亲自给那些僧侣和百姓们盛粥。
二姨说,事要做便要做透,既然花了心思想把施粥这件事办好,让人记自己的情,到最后一步也不能松懈,亲自将粥送到那些所需之人手中,才是做事的样子。
薛明英在家里学过一些,母亲也试过教她,但她心思不在这上头,便嫌闷,时常便去玩别的东西去了,母亲也舍不得拉她回来。但经二姨这么一教,她觉得有些意思,不知不觉便长进不少,写给母亲的信里还特意说了这件事。
“哥哥,陪我去挑匹马罢!”
薛明英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崔延昭,有些跃跃欲试。她亲手丢下的马术,也想在这里捡起来。
其实她很喜欢骑马,像乘着风在飞,除了骑马跑上几圈会让衣衫淋湿以外,几乎没别的坏处。
现在她又将那些事抛在了脑后,衣衫淋湿就淋湿,狼狈也好,不成样子也罢,总归她乐意就好,谁也管不着。
“好,我陪你去。"崔延昭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马棚那里走。薛明英挑了匹枣红色的骏马,摸了摸那马的鬃毛,凑过去抱住了马脖子,亲昵地贴了贴,“日后你便随我出行可好?”崔延昭看着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