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是不是叫莱恩?今天是我奶奶出院的日子,那是以我爷爷名义订的。你丫想象力够丰富的啊。”
何嘉马上把电话挂了。
晚上他们一起步行回同住的那家公寓,难得天上有那么多星星,语言一样代替静寂存在。颂祺一路话很少,顾井仪想了想,问:“离开前我们回去看看?”
颂祺问:“回去?”
“回珞城啊。”又补一句,“看看叔叔。”
颂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当天回家,喂过小老弟和饼饼,顾井仪就订了回珞城的机票。
颂祺在浴室里洗澡,顾井仪靠坐床上等她,想她同他讲来京都前的日子,仿佛她这一生都在下雨似的。
她来京都的第一天,他在高铁站等她,她一见他就躲进他怀里。他知道她一定哭了。公寓是他们一起布置装修的。仿佛那还是昨天的事。想她穿着短裤,说这里要摆花架,那里要摆书柜,秋千要放置在向阳的位置。而他搂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抱起来。
傻瓜。你怎么想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关掉手机。
门开了。颂祺一面擦头发走了出来。
他取出吹风机,她懒懒蜷在他怀里,两只猫就滚在脚边。
“祺祺,结婚后生两个宝宝好不好?名字我都想好了。”
“好啊。”
“跟你说话呢,认真点。”
她笑:“听到了。”“我只希望我们的宝宝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他一路吮吻她,从耳鬓到脖子,到锁骨,她煞不住笑了。痒痒。
他捉住她。别乱动。
半是扭,半是缠扯,阳台上那一盆绿萝随风而动,一骨碌叶子袅袅哼着,哼一支小调似的。哗啦一动,滚出栏杆外去了。
*
颂书诚接到颂祺的电话,问了好几次,她听得出他是欢喜的。心里迟来的愧疚,因为她不能想象他一个人在厨房忙前忙后整顿一大桌菜的样子。
何嘉听颂祺要回去,也欢天喜地地说要回家一趟,“现在想想还是高中好,诶?你还记得我们常在校门口吃的那家炸鲜奶吗?还有那家麻辣烫,雨天坐在院里的棚下吃,贼美。”
彭川也同何嘉一径回去,又是四人。
彭川说其实他对一中是相当有感情的,“高三的篮球赛我期待了很久,嗐,可惜喽。”
顾井仪说:“还好吧,又不差那一场。再说,我们四个不是都没参加吗。”
何嘉说:“毕业照上也没有我们诶。不过也是,一想到要跟康滢滢和张恬恬一起照相,我一定会吃不下饭。一颗老鼠屎坏一锅粥。”
“那是一颗老鼠屎吗?明明是一把老鼠屎!”彭川又想起韩燕燕来了,“不过后来我听说,康滢滢和张恬恬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顶着两个大光头在学校里走一圈,然后就被开除了,是不是真的?这谁干的?太损了吧!”
顾井仪抿抿嘴,没说话。
何嘉不等彭川说完,道:“活该。不是她们颂祺会被退学吗?”
陡然静默。彭川扁扁嘴,说:“我倒是想照毕业照呢,后来我托王磊把我P上去,那憨憨娃直接把我的头P在了前面吴鹏和郭飞飞的肩膀上。简直没眼看!”
几个人都笑了。
喝过常去那家奶茶店的奶茶,几个人又去学校兜了一圈,谈工作、骂上级、再不就是聊八卦。
坐在操场上那一溜光光的长椅上。一切都是旧日的光景,穿着鲜艳球服的体育生,阳光下夹缠着七彩汗珠的荷尔蒙,篮球从篮板砸在地上,一路颠远了。像撞击在岩石上的澎湃的、稀疏的浪花。或是神化里追赶太阳的巨兽,咚——咚——咚。颂祺也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可是当她一转头,和顾井仪四目相接,而左手边坐着何嘉,那心跳似一扇门终于关上了。
从学校里出来,颂祺和顾井仪一起回的家。颂书诚果真做了一桌子菜。看上去又老了几岁。退化了几岁。但是家里柜子上黄琴梦的照片依然是新的,没有灰尘,显然他每天都擦拭。
奇怪。一个人过惯了富足的生活怎么又能回头过起这样的日子。你只要在这屋里待上十分钟,就会觉得一切又都是从前。
饭桌上,顾井仪提议颂书诚一起来京都,或者出国。颂书诚拒绝了。理由是颂祺已经不再需要他了。尽管他日复一日擦拭家里那些老照片,旧家具,一样地种植花木,但是每一天他都在活着、死去。
颂祺和顾井仪两眼瞅着彼此,没有再说。
临走的时候,颂书诚忽然问颂祺:“他对你好吗?”
颂祺微笑点头。
“你的病——”
“没什么大问题了。”
“还在吃药?”
“已经停了。”
“那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