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2 / 2)

说完,他便拂袖走了。

衣袍扬起的风无比凌厉,好似能割伤人。

见他走了,薛明英终于抬起了眼,却没看他,而是看向前方的路,重新挽住母亲的手。

可不知为何,走到路尽头时,她想到这许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她便又想起他的两次救命之恩来,顿了顿,还是回头看了眼那人的身影,见他步伐果决,向前而行,绝不会为谁停留的样子。她想起在净莲寺见他,第一次和第二次,自己硬生生绊住了他的脚步。当初他脸上的神色是怎样?

隔了许久再想起来,许多事都变得模糊了。她笑了笑,暗道:他救了她两次,也伤了她与哥哥一人一次,或许冥冥之中,便算她还了他两次救命之恩。

从今往后,两不相欠,连面也不必再见,真好。李琦走到紫宸殿前时,脑中挥之不去的,还是那张仿佛再守礼不过的脸,和往常那个见了他便俏生生地笑,见他看过去,还会受宠若惊地眨眨眼的样子,简直像变了个人。

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陌生得紧。

仿佛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悄然消失了。直到入了紫宸殿后,被皇帝指了指棋枰一侧的位子,入座落子时,李珀也没有彻底压下心底的烦躁。

但他棋艺高超,和皇帝下棋时输多少子都是由他把控,下了十来手后,差不多的时候便在边角落下一子,朝人道:“父皇,儿臣输了。”皇帝笑眯眯地看了眼棋盘,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他身后的屏风,手拈了粒棋子摩挲道:“朕叫你来,除了下棋,还是要和你商讨两浙之事。你看应元直是不是先押回上京,审一审再定罪来的好?”他话音刚落,屏风后便有人影一晃,妃色宫裙一角露出了屏风外,屏风后的人还浑然不觉。

李瑜微垂眸,面无表情道:“应元直还是在两浙就地斩杀为宜,儿臣向父皇禀过,除去贪污,他还在府中蓄养精兵,图谋不轨。”“朕知道”,皇帝早已琢磨过,也没打算留着他的命,只是缓一缓而已。他又看了眼屏风,靠在椅背上道,“不过你也知道,三年前你已经处决过一次贵妃家中人,应元直是应家唯一剩下的男丁了,就地斩杀,是不是太寒了贵妃之心?她陪在朕身边多年,侍奉得尽心,却膝下无子,朕常觉得亏待了她。这回的事,不如挪到上京,叫众臣们议议再行处置?”李瑜回得冷静,“回父皇,他是谁家之人,都不重要,重要的唯有我李姓江山。不杀一儆百,不叫两浙之人亲眼看他人头落地,这件事绝不会彻底平息。见他丝毫不退让,皇帝脸色有些铁青,“按你的话,朕难道没把社稷江山放在心上?他死不足惜,不过换个地方…”“父皇比儿臣清楚,有些事,宜早不宜迟,一旦推迟,便有变数。但就地斩杀,便没有变数。”

屏风后传来一阵圆凳倒地的声音,随之便是宫女们惊呼“贵妃娘娘”,脚步声杂乱。

咣的一声,屏风也被撞倒了,重响怦然。

“将贵妃送到寝殿,请太医来!”

皇帝立马站了起来。

进去前,他想到贵妃晕过去了,有些话倒好说了,脸上铁青已是尽收,深深地看了眼太子。

李瑜抬了抬眸,问出他想要自己问的话,“两浙的事,还请父皇决断。”皇帝笑笑道:“在朕面前还演什么?为防生变,朕命你即刻前往两浙,督着行刑,越快越好!应元直的命,要彻彻底底留在两浙!”危及大晏江山的,都不该留。

只是贵妃夜夜哭泣。

既然如此,他只能顺便对这个儿子略施薄惩,让他尝尝失去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