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薛明英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她肯不肯什么?嫁给哥哥吗?
未曾设想过的事让她茫然地蹙起眉头,像在听旁人的事,和自己不相干。六年以来,让她起了嫁人之心的,除了那人以外,别无他人。可让她彻底没了这个念头的,也是他。
她再没想过嫁人,只想陪在母亲身边,孝顺母亲。她想问母亲为什么是嫁人,即便长住岭南也好,为何定要嫁给哥哥。薛玉柔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娘方才就在想,去了岭南又如何?你终归要回来,要回到这里,娘再怎么留也没办法留你一辈子,早晚要将你许给上京的人家。可我看来看去,总觉得这些人和那人一样,心里头没装了你,到底是靠不上。”
“可你大了,总得有个自己的家,总得有人陪着你、惦念着你,如果随随便便挑户人家嫁了,嫁得不如意,冷了心肠活,又有什么意思。”她没说出口的是,上京到底是上京,她若仍是这样的身子,多了十年,短则几年,终究只能护得了她一时,往后如何,谁又说得准?但去了岭南,便是旁的都不提,只要陆原身上的国公之位还在,哪怕他走了,她也是国公之女,岭南就没人敢看轻她。见她怔怔的,远还没有想到这里去,薛玉柔仿佛看见那个当初还不到她腰身高的孩子,陪着她吃尽苦头,却没在她面前说过一句怨,说得最多的,是问她疼不疼……她心里阵阵发酸,眼里又噙了泪,悄悄掩去了道:“但阿英,娘不逼你,你愿意就去,不愿就不去。便是去岭南一趟走走,散散心也好。”薛明英唇瓣动了动,本来想顺着母亲这些话说出口的拒绝,见了母亲眼圈发红的样子,拒绝的话就那样咽了下去。
她曾固执己见,坚定不移地选过一人,到头来,除去自己委屈,最愧疚的,还是将母亲拖了进来,为她忧心。
既然她本就想去岭南,既然她本就要嫁人,那便嫁给哥哥,也没什么不好。只是…
薛明英靠在了母亲身上,声音放得很轻道:“娘,我没什么,我也想好了,嫁给哥哥很好,但我不知他愿不愿意。那天夜里的事,我已经对他不住,老他不肯……
“他怎会不肯?"薛玉柔破涕为笑,“阿英,你不知你二姨的家书如何写的?他那天夜里在车里醒来,身上烧得滚烫,迷糊成什么样子了还在问你去了哪里,说他对不住你,要给你认错,是他轻信了旁人,一切错都在他身上!”薛明英呼吸停了一停,突然也红了眼眶,“娘怎么没和我说?”有所预感的,她感觉到母亲摇了摇头,拍着她的背叹了口气,“是你哥哥不让。他清醒后曾想偷偷回上京来,被你二姨拦下了,母子两个在院子里坐了一夜。到了天快亮时,他和你二姨说,有些话你若听见了会更内疚,别写进信里,若他为了自己心中好受,将这些话带到你面前,这辈子都不会安心。”“怪不得他不曾回我的信……“薛明英低下头,眼底潮得发湿,“我原以为,或多或少,哥哥总会有怨气的,所以他不愿再回。”怎么会丁点儿怨气都没有呢?他有大好的前程,岭南来的青年俊才,不少上京的人都说,这样的郎君,生在岭南有时真叫人觉得惋惜,怎么就不生在上京呢?这样的他,怎么会甘心莫名受了辱,辩解一声都不能,又被强丢上马车,担送回岭南?
薛玉柔捧起她的脸,认真对她道:“所以我这般笃定,要你嫁去岭南。阿英,娘没看错,你哥哥他心中有你,若真要嫁人,娘相信不会有人比他更好了。娘这次写家书时,问问你二姨你与他的事,可好?”薛明英心里闷得厉害,想到哥哥因她受的委屈,还有他的隐瞒,铺天盖地的愧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母亲殷切的眼神下,她一顿,慢慢地就点下了头。“好,若哥哥愿意,我便嫁他,我便嫁去岭南。”说完后,她有种尘埃落定之感,冥冥之中,她竞觉得也许自己本就要去岭南的。
总归岭南的荔枝很好吃,那样的甜,她很喜欢。灯火通明的厅上,刚刚母女两人一走,陆原便对容安陪笑道:“公公见谅,内子和家里孩子体弱,茶已经上了,便由我陪着公公罢!今年新送来的冬片茶,说是冬芽冬采,有股冷香,不妨尝尝!”陪了半杯茶,才送走了这位东宫的深夜来客,他疲倦地揉了揉眉头,脚步自然而然地朝上房而来。
在内室外却被秦妈妈挡住了,悄悄说小姐在里头,又看了眼右厢的位置,淡淡笑道,“国公爷这些日子不是歇在书房多些,今日回来,倒不赶巧了。陆原想到这些天来的事,不知为何,再不敢叫秦妈妈去里头叫出那人来,更不敢故意耍些夫郎的威风要她出来,以往是添作夫妻情趣,如今他却有些怯象遂他道了句,“哦,是吗?”
便走到了外头的椅子上,随便坐了下来,未发出半点声响,只是静静地守着。
有些错事,隔着天长日久,他原以为可以就这样瞒下去,安然无恙到与她白头偕老的一日。
但果真如此吗?
他坐在外头,问了自己一遍又一遍。
容安正在赶回东宫的路上。
他方才就老是惦记着那位娘子最后的眼神,哪有心思尝什么冬片茶,坐立难安,胡乱喝了几口便起身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