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圆睁,面上表情凝固,像是极度惊愕下又有一丝迷茫,床幔、被褥没有丝毫剧烈挣扎过的痕迹。
他的左手无力垂在床边,右手食指于中指呈钳形微曲状,似欲抓向颈部的姿态,距簪尾仅半寸。
钟惟安抬手指向另一处,示意司凡去看。
只见房内铜镜表面布满蛛网状血痕,有的凝结成血珠,逐渐汇聚成竖痕…“铜镜上的竖痕竞像流着的血泪!长公主,这…这肯定是厉鬼讨命!”华服夫人神情惊惶,整个人都有些坐不住,“方才左大人也说了,房内门窗紧闭根本不可能有人进去,卜炎彬安卧床上被金簪精准贯喉,除了厉鬼谁还能这般精准…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厅内蔓延开,长公主面色凝重,眉头紧锁斥道:“任何人不得妄议鬼神之事!”
她转而看向左丘锦,吩咐道:“与你家大人传话,封锁卜炎彬那处小院,仔细查验,必要抓住作恶…之人!”
左丘锦躬身应道,刚要离开,门外又响起通传声,山庄管事脚步匆匆,身上的蓑衣都没来得及取下,在地面流下一滩水痕,“殿下,画舫…画舫全都进了水!此时水已经漫上甲板,不能再用,…”厅内骤然都是无措声,锁澜桥被冲塌了,长公主原是安排人坐画舫过河回城报信,却没想到画舫如今已全部进水。
“可知画舫进水原因?”
孟文思在一众慌乱声中开口,声音平静沉稳,没有丝毫慌乱之色。管事:“舱内现下都已进水,因着下雨河道湍急,下人们哪怕绑着粗绳,一入水仍旧被冲得很远,无法…
“底板被人敲裂了。”
程千晏一身紫色衣袍尚在往下滴水,手中捏着一块船板走了进来。嬷嬷连忙接过船板递给长公主,长公主果然在其上看见一条裂痕,中间的凹痕似是被石块重击所成。
“你下水了?”
程老夫人捂着心口起身,孟文思连忙搀着人。“你是想将我这身老骨头吓散不成?”
方才管事才说,下人绑着粗绳都险些被水冲走。程千晏没想到祖母也在这里,顿时有些头疼。孟文思抚着程老夫人后背,劝慰:“老夫人先让世子回去换下湿衣,若风邪入体着了凉可就不好了。”
程老夫人闻言赶忙催着身边嬷嬷下去帮忙张罗。程千晏临走前回身对长公主道:“画舫被破,说不得锁澜桥被冲断也另有疑点,我瞧着有人并不想让殿下的视饮宴马上结束,还想多留诸位一段时间,就不知太常卿之子卜炎彬之死是否与此有关了。”长公主捏着船板的指尖发白,目光扫过厅内的众人,若如此,倒不如是所谓的鬼神作祟了。
左丘锦将厅内的消息带回卜炎彬死亡现场时,司凡抠铜镜的动作一顿。楚开济随口道:“故意将大家困在山庄,凶手不会是还没有杀完吧?”说完发现几人的表情都不太对,一脸震惊:“还要继续杀人?那我母亲…楚开济面色难看起来,若是在他母亲的视饮宴上接二连三死人…他皱眉道:“不行!得赶紧抓住人!”
司凡终于撬开了铜镜,她看了眼镜背镶中的空铜夹层,“不是厉鬼,是人。”
钟惟安走近,指尖蘸了些空铜夹层内残余的液体,放在鼻尖轻嗅,片刻后说道:“白醋,还有茜草汁。”
司凡凑近铜镜闻了闻,也只能闻出白醋的味道。她好奇盯着钟惟安的鼻子,半垂的睫毛在山根处投下暗影,鼻梁高挺但不显得生硬,左侧有一颗极小的淡痣,鼻尖微翘,鼻翼因轻嗅而微微翕动。好看是好看,不过………
“你不是得了风寒?还能闻出茜草汁的味道?”“风寒?"凌风刚检查完尸体,就要探身给钟惟安把脉,“不是有点着凉吗?钟惟安避开凌风的手,掩唇咳了几声,“你刚摸过死人。”他垂眼用手帕擦掉指尖的液体,“我的嗅觉很好,哪怕得了风寒也比正常人灵敏。”
楚开济认同:“他的鼻子是好用,总能闻出许多旁人闻不出的东西。”司凡点了点头,“那你平时进茅房得多痛苦啊!”钟惟安”
左丘锦和凌风没忍住笑出声。
司凡眯起眼仔细打量了铜镜正面,然后拿出手帕在镜框雕花细缝中用劲擦了擦,没多久白色手帕上就粘着一些细碎的颗粒。她直接将手帕凑到钟惟安面前:“闻闻,这是什么?”钟惟安:“…你明明已经知道了。”
司凡看向铜镜桌边放置的艾草熏炉,“凶手提前将白醋和茜草汁填入铜镜镜背镶中的空铜夹层内,待房内艾草熏炉燃起,温度升高,白醋遇热会带着茜草汁蒸发,在镜面形成酸雾……
她指着铜镜上绣红色的血泪,问凌雨“你不觉得这个血泪很熟悉?”凌雨端着烛台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司凡为什么会问自己,他向来都是听差办事,从不参与动脑子的活。
司凡提醒:“元善仁,船。”
凌雨恍然回神:“铜镜上以前沾过血!”
司凡欣慰的神色一顿,转过身不再理他,对楚开济几人说道:“铁粉接触了镜面上形成的酸雾,才形成绣红色血泪,所以这不是真正的血。”凌风随之点头,“我曾在医书上看到过,茜草汁滴在铁上会生出红褐色之物,约莫是同样的道理。”
钟惟安侧头看向床榻,还需要查明白卜炎彬如何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