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似乎在犹豫能不能和她说,“或者说,上至将军麾下的十二太仙,以及咱们军营这数十万仙兵仙将,都清楚。”他心直口快,总觉得有关将军的事,没什么不能同少宫主说的。“你不是将军的兵,所以将军可能并不会对你说的太仔细。将军治军一样以严苛著称,他的命令半点儿不允许下属违反,那是因为,我们的命都在将军的控制中,一旦轻易违反,命就没了。”暮兮晚慢慢的,眨了眨眼睛,也是今日,她在真正意识到原来生死这样大的事,就在楚扶昀的股掌间。
“如果将军下令,让你去死呢?”
神农岐正色:“那我就去会去死,无条件服从将军的命令,是我们作为下属应当遵循的第一法则。”
暮兮晚摇摇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并不自愿呢?你们会不会被将军逼着,强行去死?”
“会。”
神农岐答的毫不迟疑,在他眼里,这一切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毕竞要是连将军的命令都不听,那叫治军不严。
“如果并不自愿,那我们会被山河破军棋接管身体意识,强行控制一切行动。
哪怕去死,我们也要完成将军在那盘棋上,本该落下的那一步。”听起来,像傀儡。
活的傀儡。
暮兮晚蓦地明白了。
今日神农岐伤到这个地步,也是楚扶昀授意的。哪怕神农岐是北落神农一族家的小公子,出身赫赫,平日里他和她,和将军关系再好。
但该牺牲的时候,楚扶昀会毫不犹豫的让他牺牲。“成为将军手下的棋子,也意味着对他有绝对的信任,绝对的服从。”在疆场,长明的敕令。
凌驾于一切天地自然的法则之上。
神农岐很认真。
三个多月前,楚扶昀在半灯城仙府里动用山河破军棋,那就是长明星君在调动千军万马,天地局势会因为他的控制而变换成什么样,他一清二楚。他就是凭借着这样一个可怖的能力震慑天下,以短短百年平十洲内乱、主六合八方,逼得仙门百家收手臣服,也硬生生逼出了一个世间太平。简简单单落下的几颗棋子,就定了他人的生死。神农岐本来想再多聊几句,可奈何他伤的太重了,重到接近濒死垂危,说完这几句话,也就没什么力气了。
暮兮晚怔愣的坐在角落里发呆,直至一位仙童悄然走来,向她叩拜道。“少宫主,将军想见您。”
夜深人静,暮兮晚见到楚扶昀时,他正在烛灯的光晕中处理军务。“师妹。"见到她来了,楚扶昀抬眸,笑了笑,“有一件事,我需要同你商议。”
他近日还是习惯着在两界川时的假称呼,唤她师妹,偶尔也会唤她少宫主,暮兮晚也渐渐习惯了。
渐渐习惯这个人顶着师兄的身份唤她了。
如今他让仙童将她请来,没有多余寒暄,没有任何似是而非的情话,只有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暮兮晚明白他要谈正事,敛了神色,问道:“是什么?”楚扶昀手腕一翻,只见他掌心金光流转,渐渐的,有一颗白色的棋子浮现在他的掌心。
“有颗棋子,目前被困在帝微垣中。”
暮兮晚怔愣,她抬眸望去,只见楚扶昀掌心的那枚棋子渐渐凝成了一个小小的虚影。
那是一个人。
仲容。
这颗棋象征着仲容的命。
“唤你来,是想问一句,这个人的命,你要不要保?“他轻描淡写道。暮兮晚一时间不知道怎样回答。
就情感而言,她是想保的,毕竞仲容曾经与她关系不差,当初他为了她的姻缘,没少四处磕头求人帮忙,在仙彩楼上,他也为了她的平安,想要阻止她的前进。
甚至后来,她听神农岐说,那日袁涣轩曾派仲容给她下一种能废掉她行动的药。
仲容抗了令,没下。
也因此,这个人如今不太好过。
他性命尚在,但却受了方外宫的刑罚,被折磨的不成样子,或许再不救,就真的救不了了。
暮兮晚沉默了片刻,没有接话。
见她犹豫,楚扶昀也明白了她的心思,眉目清冷,唇角一扯,连声音也厉了几分。
“神农岐作废,我无法再遣他去救人,其他太仙亦是各有其位。”他手腕微抬,只见那颗棋子从他掌心飞出,重新落回了山河破军棋上,它该在的位置。
“如果你要保,那么接下来的一切行动。
我需要你,听从我的命令。”
楚扶昀回过眸子盯着她,安静的,等着她的答复。夜色阴冷,不见一丝月光。
冰冷凌厉的天地没入黑暗,犹如深渊,只剩下金戈声,铁马声,生与死就在这片山河中交织,冷漠又无情。
为了腾出手去救这样一个人,或许,他也要将她送到这场棋局上。暮兮晚眼眸轻闭。
她明白,她也要成为他棋盘上的一颗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