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儿镇(五)(1 / 2)

第57章驴儿镇(五)

单英华家中还真是有"一滩人"!

糜肉似乎还保留着生前的一缕意识,在单英华走进时连忙往驴皮与墙缝里头钻。看样子,它恨不得同驴子皮与茅草屋,彻底融为一体。但单英华岂能如它所愿?

怪异的女人隔着驴皮,一脚踩住逃窜的黑肉。“帮我……帮我问问它,我的孩子去哪了?”单英华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叶遥岑,如炬的目光似要将她的身子盯出两只洞。

被这般无法忽视的视线紧紧锚定,叶遥岑自然明白,单英华方才那话,就是冲着她说的。

一一只是,她怎么知道自己能读心声的呢?像是感知到叶遥岑心中疑问,师长意踮起脚凑到高个坤道的耳畔小声解释道:

“先前为了说服她,我就将你的能力告知于她了。”叶遥岑不语,顺着单英华的动作朝下看去,女人破旧的胶皮靴子下,是一团黑乎乎的烂肉。

只是叶遥岑瞧着还有些眼熟。

那藏在驴皮下的腐肉如同沉入塘底的淤泥,稀烂且惧阳,窝在阴暗角落里,同当初那被叶长生养在水井底的黑太岁相差无几。见叶遥岑望来却不作言语,单英华踩着肉团的力气又增了几分,黝黑的烂泥发出被蹂躏成饼,发出"咕叽咕叽咕叽”的水渍声。【好痛、好痛、好痛……

“孩子,问问孩子!"单英华的面容远比35岁的普通妇女憔悴,微凸的颧骨在昏暗偏隅中显得其面部的线条更加僵硬。不知是愁苦还是因为风吹日晒,在她面中形成一道又一道沟壑。

黑黝黝的眸子隔着半间空室撞到一起,叶遥岑视线微微下坠,张口问出那句此间主人期盼已久的话语:

“你家的孩子去哪儿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叶遥岑此言一出,那烂肉竞瞬间失去活力,软软地瘫在泥地之上。

唯有尚在发颤的震动则表明,它能听懂,它都知道。【好痛、好痛、好痛……

腐烂的气息在鼻尖弥漫,师长意强忍呕吐的反胃感,将领子拉高至下颚处,过长的袖子捂上口鼻,唯露出一双宿了长羽的杏眼。眼见瘦削虚弱的女人,倏忽现出狠戾,隔着一层驴皮狠狠踩入淤泥一样的“家人”。

单英华背过身,发了疯般朝着角落四散的黑泥胡乱踩踏:“快告诉我,我的孩子被你丢哪儿了!!”

烂泥被踩得肉沫飞溅,吐出叽里咕噜的怪叫。【孩子,死了;孩子,死了!】

单英华竞没有估计错,这团被她豢养在家中的肉团,竞然真的知晓孩子的下落。

但不似能反噬宿主的黑太岁与桃儿神,眼下的肉团畏畏缩缩,像是死后残留魂魄的单纯人类,受到不知名的污染而化作腐烂的糜肉。按照这个思路的话,这滩肉泥到底是谁呢?“疼吗?孩子死的时候应该也很痛吧?“叶遥岑双手抱胸,不制止亦不加重,只是在"咕叽咕叽”的泥喊叫声中笑道,“既然死了,那不妨将孩子死去的地点告知于我,届时给你晒晒太阳也是轻松的事……”那黑乎乎的肉不再动弹,“咕叽咕叽"的声响却仍在延续。【水里……孩子,一出生,就死了。死在,水里………)言语传入耳中的瞬间,白骨书终于更新了这个不知名谓的弱质芥子。【主要芥子:驴儿神(庇佑此地的神祗)】这次,叶遥岑从破碎的芥子语中,拼凑出了一个故事。一个长在大山的故事。

最近啊,镇里的人人都说,村东边侏儒家的老婆单英华疯了。虽然人瞧着还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模样儿,但不论谁的话都是充耳不闻。

像突然聋了一般。

若是真聋了,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被拐进驴儿镇的那会,单英华逢人就说自己叫"单英华”,逢人就喊“帮帮忙,报个警”,但一被她那暴脾气的侏儒丈夫听见,就总免不了一顿互打。不是被打,是互打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侏儒不仅长得瘦小,在镇里也是偷鸡摸狗惯犯,乡里乡亲一般都唤他"老鼠”。“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吱儿吱儿叫奶奶!”那会镇上的孩童比现在多些,在路旁推操打闹,嬉笑着合唱顺口溜般的童谣。

单英华身材纤弱,但除了最开始被迷晕带进镇时无力反抗,后边摸清状况后拼尽全力也不弱。

毕竞,人怕死却不畏死,豁出命跟你拼刀子,那股劲儿愣谁来都要掂量三分。

那阵子的村东口半夜总有大动静,乒呤乓哪地听得过路人都担心闹出人命。驴儿镇里没人见过单英华笑过,不是愁眉苦脸,就是一副麻木不仁的冷脸。起初还有同她差不多经历年纪大点的阿婆连番劝慰,后来发现人还是想不开,就没几个自讨没趣赶上前热脸贴冷屁股的了。这世道,谁不苦、谁不难?没人愿意作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后来,豫闾州发了场饥荒,圆头矮胖的老鼠饿得像那路边枯黄的草叶,原堆起横肉的脸棕黄得和铜钱似的,连眼白也黄了。住镇南边的赤脚医说他这是黄疸病,调皮的孩子也不再有精神,但见到他还会嚷两句"黄老鼠"。脐带缠绕在单英华的身上,将她逃离大山的脚步束缚于原地。此子不能留。

然生灵虽是诞生于女性的口口,但湮灭从躯壳上掉下的肉啊,更是切肤之痛。

谁是导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