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君(1 / 2)

第130章新君

厚雪灌入鞋履中,双脚如在冰窖中,浓烈灼热的酒气在肺腑中酝酿。郑明珠双目昏花,渐渐忘记今夕何夕,以及这几个月的变故。她看向门口的那道影子,一时间觉得既陌生又熟悉,可惜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她下意识上前几步,身形摇晃踉跄,摔倒在棉软冰凉的雪地里。迷迷糊糊的时候,一双温热的手抚上她的脸颊,一触即离。怀中的牌位被抽走,她蜷缩在雪地里,彻底昏睡过去。艳阳高照,冰融雪化。

第三日清晨,在太医令把过脉后,郑明珠逐渐苏醒过来。她已经许久没睡这样沉了。

她撑坐起身,瞥向窗边的白瓷瓶。零散的几株腊梅中间,有一支不起眼的枯枝。枝杈上的红线耷拉在瓶身上,已有几分褪色。良久,她收回目光。

“我睡了多久?”

思绣听见动静,连忙进入内殿:“姑娘您总算醒了。”“太医令说您是醉了酒,可也没见昏睡两日的。”醉酒?

那日宫宴上,她并未饮太多酒,怎会醉呢。郑明珠轻敲额头仔细回忆着,却怎么想不起来龙去脉。又静了片刻,脑中闪过几个画面。

心绪逐渐沉下去。

思绣不敢提起晋王已入藏皇陵的事情,也担心郑明珠突然问起,目光闪烁,“宫宴那夜,我出去了?”

郑明珠想起一些。

思绣说起那夜经过。郑明珠出去半个时辰后,宫人才发觉,四处寻觅未果。最后竞是在文星殿前发现了晕倒的郑明珠。“此事,是奴婢失职。”

“宫里可有什么风声传出来。”

郑明珠又问。

思绣不解,摇摇头,随后出去传膳了。

忽而,手边传来冷凉的触感。郑明珠低头看向枕畔,是她随身的木柄短刃。她拿起短刀,拔下刀鞘。原本笔直锋利的匕首弯了几分,还有一处崩断的豁囗。

两天。

他已经入了葬,尘埃落定,入土为安。

郑明珠赤脚下塌,来到窗边的香檀案旁,从梅花蕊里捡出那截枯树枝。她盯着看了许久,来到火炉旁,轻轻扔下去。入冬几个月,那棵栽种在暖泉的菩提树不知是何状况。大抵已经冻死了吧。

新帝登基,受命于天。

太常寺择了个最近的吉日,承天命,拜祖庙。前些时日挂满各宫的白绦在一夜间尽数清空,好似之前隆重的丧仪从来没存在过。

大赦天下,减免赋税。

遇上此等吉事,各宫也会分发赏赐,沉闷了大半月的宫人面上也多出些笑意来。

只是先帝去得仓促,各地藩王没能赶回长安。太后宽仁,与太常宗室商议,允准藩王留在封地,自行吊唁即可。

各地藩王也怕进了京畿之地,惹上是非纷乱,哪怕临近长安也折返回去。重上奏表以表哀思。

故而这次登基大典,亦比寻常时清冷许多。钟鼓声响彻未央宫上下,直到傍晚才停歇。夜宴设在朗英阁,遍邀皇室公卿,以庆新君登基。天色渐渐暗下来,文星殿正殿却迟迟没有动静。郑明珠换了一身鲜亮衣裳,绒面藕荷色棉衫,披着暗红氅衣。近几日她面色红润不少,但也没了从前珠圆玉润的模样,下颌尖尖的。她在内殿徘徊,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姑娘和三姑娘已经动身了,我们不妨也快些?”思绣低声催促道。

这几日的郑明珠,才是真的一如往常。文星殿为首的几个宫娥都放下心来。“嗯,走吧。”

郑明珠心不在焉地应声。

朗英阁,尚未开宴。

几位面熟的顾命公卿站在偏殿低声交谈,这几人俱是一身素服,在大臣中央格外显眼。

替君服丧,原是极大的殊荣。

郑明珠没有多作停留,匆匆瞧了一眼便进了里间。庞春手持拂尘,弯腰见礼。

请安的话还未出口,便听见里间传出几道轻松欢快的笑声。“给大姑娘请安。”

“太后娘娘与两位姑娘都在里头,大姑娘请。”“陛下也在。”

满屋子的人,没一个记得先帝驾崩不久。

“有劳大监。”

郑明珠由宫人引着入内。

绕过玉屏,身影才出现在众人眼中,欢笑声骤然停滞,殿内寂静无声。郑明珠上前见礼:“多日未向姑母请安,还望姑母见谅。”太后吩咐左右,扶郑明珠起身。

“快些起来吧,看你这消瘦的模样,本宫与你父亲亦要心疼了。”“明珠胆气小,去越地这一趟,实在受惊了。让姑母见笑。”话罢,她视线偏移,看向上座的男人。

今日登基大典,萧姜一身华贵的冠冕还未换下。他端坐于案赤案后,玄裳繻裙衬得人愈加威严,白玉旒珠恰遮住半张面孔,看不清对方的神色。“陛下万安。”

郑明珠垂下头行常礼,算不上不敬,也没越过太后去。几息后,对方仍无应答,也没让她起身。

郑兰和郑竹相视一眼,各怀心思。

太后眸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最后低笑着解围:“来人,赐座吧。”“沏一盏酸枣茶来。”

“多谢姑母。”

郑明珠落座后,殿内依然没有方才热络。她倒乐得清净,自顾自饮茶。忽而,郑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