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前路(2)(2 / 5)

街巷间,哭喊与马蹄交织,平日繁华的集市早已荒无人烟。只有城门附近,挤满了拖家带口的百姓。

“出不得!出不得!”官差的声音嘶哑,喊声中带着绝望。

他们不知这城还能守多久,也不知自己又能苟延残喘几时。

“宁州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吗?”

“姑娘,活着就有希望。”秦婆叹了口气,将布包递到她手中,“活着出去,关家总还有盼头。”

关宁接过布包,低头轻轻拍了拍包袱上的灰尘,像是在拍去命运加诸于她的无形重量。

她缓缓闭上眼。

“走吧。”

城破,是在子夜。

一声尖锐的号角划破天际,随即而来的,是城门被撞开的巨响,以及铺天盖地的呐喊声。

守城的士卒早已精疲力竭,四散奔逃。

入城的匪军犹如洪水猛兽,转瞬间席卷街巷。

匪军骑着战马,手中长刀挥舞,将奔逃的百姓劈翻在地。他们的尖叫声回荡在街巷中,如凄厉的哀歌。

一切喧嚣与残暴,都在夜色中交织成炼狱的画卷。夜风裹挟着血腥气息从车帘的缝隙钻入,将她冻得打了个寒战。

她死死攥着手中的布包,指关节发白。

黎明时分,马车终于驶出城外。

宁州城升腾的黑烟将晨光遮掩,犹如一头遮天蔽日的巨兽,吞噬着宁州城。

“姑娘,这条路不好走,可咱们已经没得选了,咱们还要往北去,等找到下一个落脚的地方再歇脚。”

秦婆从马车上跳下,站在一旁为马车打点,她着壮汉打扮,行事利索。

关宁关宁点点头,掀开车帘的一角,定定地看着宁州城的方向。宁州的轮廓模糊在晨雾中。

“好好活着……”母亲出征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向前走!不要回头。”

“活下去!向前走!”她轻声念出母亲临终前的遗言,声音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

她放下帘子,迈上了未知的道路。

*

“姑娘,吃些干粮吧。”秦婆小心翼翼递来一块干硬的饼。

关宁伸手接过,发现那饼不过半掌大小,边缘甚至隐约泛着一抹青黑的霉斑。她下意识皱了皱眉,却没有推拒。

但见秦婆没有给自己掏出饼。

“我不饿,你先吃吧。”她将饼塞回秦婆手中。

“哪能叫姑娘饿着。”秦婆将饼又递回去,声音里透着倔强,“再说了,咱们这一路还长着呢,总得省着点吃。”

关宁握住那饼,抬眼看向四周。路边的村落几乎看不到炊烟,田间的杂草稀稀疏疏,土地干裂如同一张苍老的脸。

她将饼一分为二,半块塞入秦婆手中,低头慢慢的咬下去。

一阵风吹过,夹杂着泥土和腐败的气息。

前方的官道旁,几个瘦骨嶙峋的男人蹲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过往的行人。他们的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瘦得眼眶深陷,仿佛随时会倒下。

“他们在等什么?”

秦婆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等尸体呢。”

“战乱之后,到处是饿殍,村里人饿得没办法,才会拿那些……”秦婆说到这里,似乎也觉得残忍,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姑娘,别看,别多想。”

关宁低下头,紧了紧斗篷,耳边风声呼啸,脸颊却冰冷刺骨。她的双手攥得更紧,指尖已经发白,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路过一片村庄时,马车不由得放缓。村庄的土墙大多坍塌,屋顶歪斜,院落里一片荒芜。

路边,有几具无人收敛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瘦骨嶙峋的身形让人无法辨别是男女老少。

秦婆小声念了几句佛号,将帘子放下。

关宁却依旧盯着那一片废墟,目光凝重。

马车行至村头时,几个衣衫褴褛的老人从破败的屋舍中走出来,佝偻着身子,朝马车投来复杂的目光。

那些眼神里,有乞求,有愤怒,有麻木,却唯独没有希望。

这一路上,关宁不断看到残破的村庄和逃荒的流民。他们拖家带口,拄着拐杖,一步步挪向京城。

“他们曾经也有家园,也有安稳的生活……”

“战乱毁了一切……”

她心中涌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京城的繁华吸引了他们,仿佛那座城池是所有苦难的尽头,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这些人到了京城,真的会好起来吗?”

她问出这个问题后,自己却沉默了。

她闭上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夜晚,他们在路边的一间破庙中过夜。

庙中堆满了逃难者带来的包袱和破烂行李,空气里充斥着苦难的味道。

关宁裹紧了斗篷,坐在角落里,默默看着角落的一对衣衫褴褛的夫妻。那妇人怀里抱着一个瘦小的婴儿,婴儿毫无动静,面色青白,妇人轻声哼着一支哄睡的曲子,声音颤抖,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落,旁边的男人听着着曲子面色悲惨,抬手抹了一下眼角。

秦婆叹了口气,小声说道:“那婴儿早就没了,可娘还不愿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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