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
脚不听使唤似的,朝石屋那边走去。
许家的老邻居,那位花婆婆是如何孤身一人在丰州安家度日的。
这话,她没有机会问。
折返回去取了帕子,坐在许家曾经待客的木椅上,花婆婆也在上座。她眼神不好,也看不了那帕子,只淡淡道:“有人给你们送盐时,便该想到了这后头的种种祸事。”
“是我糊涂了……”章夫人的话音还是沙哑的,又恳切道,“恕妾身愚昧,婆婆从前是如何安家的。这话原该是早些来请教……唉……但愿为时不晚……”
到底都是流放过来的女眷,花婆婆再硬的心也软了几分,朝着门外远山的方向,“宁川附近有个林场,那儿倒是需要一些杂役苦工。”
若是有选择,女子何苦去林场?这问,章夫人问不出来,也掏出帕子擦拭泪珠。
再一想,许抱月定的亲,不管那人是真的城门校尉的儿郎,还是顾家五郎,都是老天眷顾了。
“夫人。”
花婆婆喊住了将走的人,浑浊的眼里忽而闪过一丝波光。
“是,婆婆家里可有什么需要我帮衬的?”章夫人回头,已然擦干了泪痕,又是往日端庄持重的样子。
花婆婆叹了一声,再道:“不知你们今日折的价是多少?”
“这?”章夫人不想是这个问题,稍稍迟疑了一下,回道,“说是照着云锦的市价,看在熟识的份上,算五成,我原先的女工不大好,没敢拿太多,约莫是贴补二十两。”
“可惜了。”
“是啊。”
章夫人也叹。那帕子,她是尽心绣的,若是拆了,实在是可惜。
花婆婆摩挲着那木棍,连连摇头,“明日,或是下次想折价,便不是这个数了。”
章夫人震惊捂了嘴,心内涌起巨大的不安。
果不其然,没等顾家那边传出好消息,又一家去交绣活的夫人也是哭着回来了,也是绣活不符,折价是六成。
比章夫人多了一成。
这消息,也很快传到了许抱月耳里。
此时,她正在市集卖豆渣煎饼,有位爱笑的妇人咬了口饼子,顿时眼神发亮,“你家的东西,可真是和传的一样好吃。”
“呵呵……夫人谬赞了。”
许抱月打量着她梳的是妇人发髻,客气恭维道,“不过是正好合了夫人的胃口罢了。”
那人瞧她性子谦和,也有意多说几句,“也亏得你家是走行商的路子,否则,这日子可就难过了。”
她家里也不过是个底层的军士。不过,自诩比起流放的女眷,身份地位还是要高上不少的。身在高位,不咄咄逼人,自是女子之德行。
她摸出带着香气的荷包,上头绣的是成双飞行的大雁和胡杨,“听说你们同行的夫人们接了绣房的活,却自持身份,绣的东西跟管事交代的不合,坏了那帕子。不过,掌柜的也没计较,只教她们改过来就是了。”
许抱月的笑淡了几分。绣房这事打算占领舆论的高地吗?
许平安也知晓隐忍,就捏着衣角不说话。
那妇人又道:“像你们,女工不好,也有不好的妙处,这饼子还行。你们还有别的方子吗?”
“明日,或许会做些旁的,夫人留意便可。”
“那可说好了,有了新的吃食,给我留一份。”
……
等那妇人款款走了,许平安已经气鼓鼓哼了一声,许抱月反而是笑了,借着俯身整理碗的动作,哑了声说道:“怎么?是气她不聪明,轻易教绣房愚弄了吗?”
“啊?”
许平安一时语塞。他是气这样不明事理,又爱搬弄口舌的妇人。
许抱月再是笑道:“有些人是闲不住爱说话,那边的话乐意传,我们这边的话,想来也是一样的。不过就是看谁演出来更像真的罢了。”
许平安懵懂点点头,继续推着车子,吆喝道:“豆渣玉米饼,一个两文钱,豆渣玉米饼……”
而申达店,顾五郎接替了申掌柜,在柜台记账。听着了吆喝,也不免探头出去,正好,与侧头过来的小娘子撞了个正着。
他不由一笑,再将目光落在盖着麻布的车子上。
许平安将车子停稳,又小声和许抱月说话:“二姐,我去把东西给五郎。”
“好。”
许抱月便守着车子,百无聊赖之际,迎面便是哒哒的马蹄声。
抬头——
白马嘶鸣。
嘶……
这匹马,怎么有些眼熟的样子?
再往上,是威严的大叔面庞。
许抱月仔细琢磨了一瞬,控制着车子后退了两步。这是顾家的店铺,不会有人蠢到在这里犯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