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了少年郎君纤细的腕子,上头一圈红肿如今愈发厉害,看上去甚是吓人。
“清恒受伤了?”
他声音微沉。
“小伤而已,区区董贼焉能伤我!”
荀晏下意识开始嘴硬,意识里清之已经叹起了气来。
荀攸面无表情轻轻揉了揉小叔父的手腕。
“嗷嗷——!”
泫然欲泣的猫猫头终于进化成流泪猫猫头了。
待一番吵闹终于停歇后,荀攸一边给人抹着药油,一边也终是叹了口气。
“公达为何面色不虞?”
荀晏龇牙咧嘴着问道。
“这次之后,清恒恐怕得名扬天下了。”
只是这等盛名,对于一个年纪尚浅的少年会不会过于沉重。
荀晏知道大侄子在担心什么,他微微一笑,说道:
“公达放心,晏心中有数。”
放心?
听得如此熟悉的句式,荀攸都不由得挑眉。
上次这孩子叫他放心,回头就跑去剁了董卓,这回又叫他放心,他感觉自己不被吓死就很好了。
他终是没有再说,转而道:
“董卓虽身死,但朝廷乱象不止,王司徒性情刚烈,恐会招致祸患。”
“王司徒忠臣也,为何公达有如此之忧?”
“清恒还记得昔年何进之死吗?”
荀攸反问道。
何进之死。
荀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抬眼看向了荀攸愈发幽深的眼眸。
何进当政,为尽除宦党,结果反遭反噬,为其后种种祸害埋下了根源,究其原因却是其将宦官逼得太紧了,一点活路都不愿给人留下,最后这些宦官走投无路,选择舍命一搏,杀死了何进。
而如今……王司徒是否也会如此?
他愿不愿意给那些董卓残部,凉州派系之人一条活路?
除恶务除尽一说也要看时机,眼下的时局显然不适合,但……
荀晏垂下了眼眸,王司徒当政,终究还是要看他的决定,旁人再如何想,还是得他来决定。
在这样一片满城欢呼,鲜花似锦的场面下,他却恍惚间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那是大厦将塌,王朝覆灭的腐朽可怖的气息。
————
年幼的天子自闷热潮湿的梦境中醒来,他听到外头似乎非常混乱,有人在高声呼喊着什么,只是他听不真切。
“陛下!陛下!”
小黄门连滚带爬的进了里屋,也不怕冲撞了贵人,他大声喊着,面上带着一种奇妙的神色,不是恭敬,不是恐惧,也不是谄媚的笑容。
那是一种刘协陌生的,从未见过的情绪。
“陛下!”
小黄门又一次唤道。
“何事?”
年幼的天子挣扎着在宫女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连日的病痛让他浑身无力,听东西都带着些许耳鸣。
“董卓死矣!”
哦,董卓……
刘协突然睁大了双眼,浑身上下像过了电一样,一直朦朦胧胧不甚清晰的脑子都清醒了过来。
“陛下!董卓死矣!”
小黄门重复道。
这回小皇帝听清楚了,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惊喜交加。
“王司徒与几位公卿正在殿外欲向陛下请罪……”
“何罪之有!”
小皇帝喜不自胜,穿鞋就要出去。
“陛下!陛下!衣冠不整!”
黄门忙拦着人,刘协这才停了下来,在宫女的服侍下穿衣。
“司徒言,陛下若是身体不适,可在寝宫歇着,来日再说。”
“朕好了,”年幼的天子面色红润,他认真的说道,“朕病愈了。”
当日,尚书台连发多道诏书,满城哗然。
封吕布为奋威将军、假节、仪比三司,封温侯。
令王允录尚书事,秉持朝政。
这一切都意味着……董卓彻底倒台了,以王允为代表的新政权从此登上了舞台。
小皇帝本欲再封亲自冒险行刺的荀晏,只是被朝臣以荀郎年纪尚浅,且其人不欲为官等理由推诿了过去。
不过终究还是封了他为颍阴侯,将荀晏的老家颍阴封给他作为封地,弱冠封侯,可谓是百年难得一见,盛荣至极。
虽然这个颍阴侯只能是个名义上的颍阴侯,如今颍川内军阀攻伐不断,关中道阻,外人连入关都难,荀晏这个颍阴侯连食邑都回不去。
[但你完成了曹老板的梦想。]
清之说道。
待得一切将将处理完毕,少年天子终于有了一种真切的感觉。
董卓死了!那个胁迫他迁都,杀死他兄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