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到晚上也没有停的迹象，反而在傍晚时分开始下起小雪，雨夹雪，将这波寒潮推向了顶峰。
姜南伸出白净的手臂，抖掉了羽绒服上的斑点。
那顶贝雷帽上也沾满了雪花，进屋后就成了湿漉漉的潮气，将那原本毛绒绒的绒面完全压塌了。
她撅着嘴抱怨：“这该死的天气预报！从来就没准过！”
明明说好了傍晚雨就会停，谁能想到居然会愈演愈烈。
这场雪来的毫无预兆。
四人约会被无奈叫停了。
姜南拎着高跟鞋扔在鞋架上，鞋边还有淤泥，她懒得清理干净，也没心情。
姜青山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
姜南从前的娇俏和可爱模样又回来了，这段时间里她是真的被周赫言宠成了孩子。
“谁又惹你了，现在小言可把你当个宝贝宠着，事事都顺着你，还能让你不高兴了？”姜青山嘴里唠叨，可仍旧起身去玄关口捡起了高跟鞋，他斜着眼觑姜南：“我家小公主这是在哪受的气？”
“爸，你又看出什么了？”姜南坐在沙发上往陶瓷杯里倒了杯热茶。
滚烫的热水注入白净的杯中，她感觉身上的寒气瞬间被逼退了，刚才回来的路上她觉着整个人像是裹了一层薄冰。
这两天周赫言感冒了，生怕传染给她，不仅戴了口罩还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
这就表示两人压根没有任何肢体接触，连牵手这样最基本的也被避开了。
姜南也实在矫情，看着自己戴在小兔子手套里空荡荡的手腕，她心里一阵落空。
这样的失落感持续到家也没有缓解过来，即便现在周赫言每天都在她身边，可她真的很怕有一天他又会突然消失。
像是冬日里郊外燃起的火堆，一阵风吹过就什么都没了，说不定连残留的灰烬也会完全消散。
姜南撇撇嘴又说：“今天陪着倩倩去试婚纱，买戒指，又是商量结婚的细节，突然觉得结婚好麻烦，我和周赫言说好了打算旅行结婚。”
姜青山将鞋底的淤泥擦拭干净。
“旅行结婚挺好的，你们小年轻想怎么搞就怎么搞，我不表态，只要你们开心就好。”
“爸，你总是事事都顺着我。”姜南克制地咬着嘴唇，掩盖住发红的眼圈。
其实她今天这么伤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想到了姜青山，结婚对自己而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可对姜青山来说，他又会变成一个人。
孤零零的一个小老头。
他不善言辞，很多事情都喜欢憋在心里，往后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应该又是抽着烟等着天亮。
玄关口没有开灯，只借着客厅的一角光亮，姜青山瞧见了姜南眉梢里的落寞。
他心里清楚姜南在想什么。
自己的女儿，她的眉梢微动，眼角微红，就或多或少把想说的都融入了眼神里。
她刻意隐藏回避的东西，早就在不经意间泄露了太多情绪。
“南南，我想这周末约上你蒋阿姨吃顿饭，你喊上小言一起过来。”
闻言，姜南微怔，打算倒茶的手停滞在半空中，重新侧头看着姜青山，他好像很随意地说出了这句话，可其中想要表示什么，姜南心知肚明。
姜南声音中有一丝期冀：“爸，你和蒋阿姨成了？”
“成了。”就轻描淡两个字。
拖沓的尾调夹杂着姜青山脚下棉拖划过地板的异响，早就和窗外的雨声融为一体。
他蹙着眉走过来，嘴角小弧度地扬起笑容，“你蒋阿姨说先处了试试。”
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对于爱情的态度早就和年轻人不一样了，没那么多轰轰烈烈，死去活来的爱情，更多的是彼此之间相互理解包容。
日子一天天过，有个知心人在身边陪着总是好的。
姜南很喜欢蒋雯娟，虽然与她的见面次数不多，可姜南明显能感觉到她幼稚可爱的外表下，其实本身是个善良温柔、成熟知性的女人。
蒋雯娟足够闹腾，会给姜青山带来不一样的生活体验。
他的生活太无趣了，连打牌和下象棋都不参与，更别提什么出去旅游或者是参加老年活动中心的节目。
姜青山是时候该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了。
姜南给姜青山的茶杯里倒满了水，正好这时候姜青山已经走过来坐在沙发上，他洗过手后正用干毛巾在擦手。
“爸，恭喜你。”
姜南端着茶杯看着姜青山，看他逐渐老去的容貌和不再黝黑的头发，与她脑海里小时候记忆里的父亲不一样。
姜青山这些年的辛苦和不易她能看见的和看不见的，是他埋入黑暗角落里的痛苦和自责。
他再也回不到以前的那般开心了，可生活还是要继续的，那就祝他永远潇洒自在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