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营帐内，烛火微暗，苏明达将军守在外面，裴如昭守在里面。
不约而同地护住这个重伤在身的年轻皇帝。
齐恪明问道：“你如今还是独身一人？”
裴如昭点头，给齐恪明添一杯茶水：“事务繁忙，也无心他事。”
“你如今已是一方知州，手握重权，若是有心，招两个入后院侍候着便是。总归一个人冷清，有人照顾你多好？”齐恪明垂头喝茶，垂眸时神色晦涩不明。
“微臣惫懒，不愿这些事消磨臣难得的休息，不如读读书，然后好好睡上一觉。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麻烦得很。”裴如昭调侃。
“回来帮我吧。三年守孝已过，朝里那么多老家伙催着选秀，那点子鬼心眼都明晃晃写在脸上了！真当朕是傻的！”齐恪明佯装怒火。
时至现在，因着守孝，齐恪明的后宫也就只有柳芸柔一人。
可皇家总要开枝散叶，再怎么帝后情深也不能专宠，所以丧期过后就要选秀充盈后宫，据说柳芸柔没少为这件事跟齐恪明争吵过。
齐家的皇帝跟历朝历代后宫三千佳丽的帝王比起来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太.祖皇帝跟皇后是发妻，二人扶持起家，称帝后也伉俪情深，后宫虽有妃嫔，但对皇后也有明显的偏爱。
太宗皇帝齐玄承更是不必多说，几个儿子全都是宁懿皇后所生，除了用过手段的月淑妃以外，后宫旁人一无所出。
齐恪明——裴如昭想，他应当也不例外。
就算日后免不了要选妃，可说到底，皇后就是皇后，一个皇帝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能敬重，文武百官天下百姓又如何能够相信他会善待自己呢？
……
从齐恪明帐中离开，裴如昭碰上回城换防的陆璟之。
夜色中，陆璟之举着火把策马而来，眉眼硬朗。
曾经总是不着五六的少年，如今也长成了被一方百姓倚靠的将领。
陆璟之远远就开始放慢速度，笑得见牙不见眼，临到跟前，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站到裴如昭身边。
惊喜地问：“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特意来接我的？”
“我刚从陛下那边出来，想着你该回城换防了，便过来瞧瞧。”裴如昭这张愈发冷艳的脸在夜色里也显得温柔许多。
“陛下有说什么？他这次准备待多久？”陆璟之将自己的头盔摘下，单手抱在腰间，随着裴如昭往营房走。
齐恪明这几年常来，每次都要待一段时间，所以陆璟之见怪不怪，只当这次与以往没什么分别。
裴如昭看着陆璟之的脸，分别的话突然没了说出口的勇气。
陆璟之一眼便看出裴如昭有话想说：“想说什么？直说无妨。”
裴如昭踟蹰半晌：“我要走了。”
陆璟之怔住，许久才将涣散的目光重新落在裴如昭身上，费劲巴拉扯出一个不成样的笑容：“要去哪儿？”
裴如昭定定心神：“去尚京城，三年前乾宁皇帝驾崩之前我曾被急诏入宫，当时便做了约定，三年之后回尚京城任职。”
“……还会再回来吗？”
“我不知道。”
沉默在二人之间无声蔓延，陆璟之突然笑起来：“别愁眉苦脸的，回尚京城是件好事，升官发财，以后全凭咱们裴大人带飞。”
裴如昭看着陆璟之，愈发高大的身形，愈发硬朗的眉眼，如今陆璟之走在街上，多得是姑娘青睐。
她很想问问陆璟之愿不愿意跟着她一起到尚京城去，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太过贪心。
陆璟之已经陪了自己很多年了，她不能再成为陆璟之幸福的绊脚石。
怔愣间，陆璟之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眼神柔和：“小昭，这次恐怕我不能再和你一起去了。”
哪怕裴如昭早有准备，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免难过。
陆璟之突然大笑起来，甚至笑得很是得意：“怎么，我们裴大人舍不得贤王爷？要是裴大人肯屈尊降贵求一求，说不定本王爷可以勉强考虑一下。”
悲伤的氛围瞬间消散，裴如昭恼火地瞧着陆璟之，在他身上捶了一把：“说些正经的行不行？”
“行啊。”陆璟之满不在乎地应道，“小昭，我们不是小孩子了，就算眼下要因为各自的事情各奔东西，但大荣就这么大，书信总能到，车马总能通。我们肯定还会再见。”
说着陆璟之摸出一块帕子给裴如昭擦手，方才她捶一把，蹭了铠甲上的血污。
裴如昭便伸着手由他动作：“我没从前那么矫情，不过是沾点东西罢了。”
“别！”陆璟之煞有介事道，“你可以不在意，我不能不留心，小昭的手上就该干干净净的。”
裴如昭眼底些微的泪光笑没了影，闷声闷气地说道：“我会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