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海森是特别的。

他是格格不入的例外。

大多数人活在世上，无论做什么，总是很累的。

生命的齿轮在身上反复滚压过去，直到满目疮痍，但人们对此却没有分毫的还击之力。

我羡慕艾尔海森清闲自在的生活，更羡慕他潇洒随性的态度。

可羡慕归羡慕，我自己很难做到这点。

与艾尔海森相比，在某些方面我更能与卡维共情。

我无法企及卡维登峰造极的艺术造诣，但他为生活所累的情感却是我可以感同身受的。

所以当我和他坐在酒吧里，听他絮絮叨叨时，我颇有感触地点点头。

卡维坐在我的对面，他把酒杯放在桌上，脸颊因酒精的缘故而微微泛红。

但红不过他的眼睛。

“我喜欢建筑设计，也喜欢追求艺术。我有我的坚持，也给出我的理由。”

“或许我的方式不是那么完美，可是世界上又有多少完美无缺的事情呢？”

当心思敏感的建筑师碰上了蛮横无理的委托人，便会产生无休止的自我内耗。

但他又因为高昂的违约金而无法拒绝。

以卡维的性格，他不会埋怨委托人，只会把全部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用柔软的内心独自消化这些痛苦。

我安慰他：“别难过，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沟通是信任的前提，那个人之前都没和你说清楚，现在竟然反过来怪你。”

他的声音轻到几乎只剩下双唇细微的翕动，将短短的一声感叹化作了唇齿间缠绵环绕的气流：“人这种东西啊......越有钱就越喜欢折腾别人。”

卡维低下头，把玩着手里握着的空杯子，用杯底在桌面上画圆圈。

玻璃杯子里剩下的冰块因他的动作而不停地碰撞，然后缓缓融化。

卡维像是自言自语：“有句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艾尔海森曾觉得我活得可怜，那么，我有哪里可恨的地方呢？”

“你什么都没做错，你就是一个受害者。因为你热爱你的工作，所以你才会为此感到痛苦。从某种意义上，习惯意味着麻木，你不愿意麻木。”

我想了想回答他。

“别信那些老生常谈。要是什么都是老话说得对，那这个社会就别进步了。”

卡维深呼吸，弯唇，勉强朝我笑了笑：“还是跟你聊天开心。”

我知道自己其实并不能读懂对面人的密码，悻然之下，只好任由他沉默地坐着。

和艾尔海森相比，卡维过得不算好。

他看不开，又不愿意委屈自己的理想。

常言道，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困难，可以用金钱来解决。

在提瓦特大陆，摩拉这东西，金灿灿的，一枚又一枚，可以让人快乐。

我忽然想起什么，把旁边的包拿过来放在膝盖上，从里面取出一页小纸条。

我向卡维展示：“你不要为钱焦虑，这可不是艺术家的风范，喏，这个给你。”

卡维看清上面的数字时，不由得睁大眼睛，难以置信：“这，你原来这么有钱？”

我干咳两声，装模作样地捋了捋头发，掩盖些许心虚的情绪：“深藏不露而已。”

“违约费多少？”我问，“你大不了就把钱给他，以后别接他的单子。”

卡维抿唇，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他摇摇头：“这是你的钱，你留着用。”

我心想，这其实不是我的钱。

是莱欧斯利的钱。

是我离开枫丹时，他嘱托克洛琳德交给我的。我暂时用不到，如果它能帮卡维摆脱困境，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你说过，朋友之间，最怕的就是帮不到彼此，对吧？”我笑了笑，“不必有心理负担，反正你用完还有大量节余，我也不会因此而变成穷光蛋。”

卡维也笑了笑，笑得有些勉强。他的眉毛微微皱起，盖住了情绪。

他还是觉得不妥。

我看出他最近活得挺辛苦，眼底的青色都藏不住了，明明是个充满少年感的人，此时此刻却显示出几分罕见的颓劲儿。

我调侃：“这些钱都是合法收益，你可以放心使用。如果你过意不去，那以后还我吧。我就当放个高利贷。”

我正和他说着，几个人勾肩搭背地走过，打着酒嗝，估计是刚结束的一桌客人。

但不等我去留意他们是谁，其中一个人忽然听见声音，循声望来，下一刻，他好像将我们锁定了般，得意地喊卡维的名字。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卡维建筑师吗？呦，我大哥让你做的事做完了吗？”他径直走过来，斜勾着眼，故意拖长音，“果然是大艺术家啊，还有这闲情躲在这里喝酒。”

男人的声音很大很浑浊，引得那帮人也围过来，卡维盯着他，咬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