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维莱特视角----

莱欧斯利没有办理出院手续，按理身份还是犯人，不过我还是带他出来，去见那个人。他说，这算欠我一个人情。

俩人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我忍不住看他的神情。他耷拉着眼皮，像是自哀，又像是思索。

“你在紧张。”我淡淡开口，“现在她肯定已经睡了，你打算跟她说些什么？”

他静默一会儿后才道：“我不知道。我想不到跟她说什么。”

见他如此，我重复道：“可你在紧张。我都能感受出来。”

“我说不上来，我只是在回忆，觉得......觉得在她面前我的表现挺差劲。”莱欧斯利没有否认，他平静叙述。

“以前的我，总是后知后觉思考好久才能意识到她想的是什么，反应慢半拍，很笨拙。”他眼睫微动，嘴角扯起一丝惨淡的弧度，“她帮了我许多，甚至救了我，但我怀疑她的动机，怀疑她别有目的。”

“那时的我，真是自卑又自傲。”

他的嘴角渐渐绷直，然后缓缓下垂。

我总结：“所以你在后悔。”

他低下头，浅浅地叹了一口气，“或许吧，我一直觉得后悔这种情感毫无用处，也没想到自己会为某件事懊丧，可能再让我回到过去，我还是那样拧巴，担心她不喜欢那样的我。”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陈述里不自觉地用“可能”“也许”“或者”这一类不确定词语。

“你可以把这些想法告诉她。”我拍拍他的肩膀，微笑建议，“无论她的态度如何，结果如何，至少让她知晓。”

莱欧斯利也笑了，笑得略微有点勉强。这次交流让他对我卸下一些防备。

他接下来的话出乎我的意料：“她忘记了也好。给我重来的机会。”

“我不希望她记得我入狱时发生的事，那并不美好，对我来说也并不光彩。”

我正想反驳，他抬眼看了看，干脆地询问：“是这里吗？”

话题暂时终止。

我轻轻推开门，房间里一片黑，她果然已经睡了。所幸窗帘没有拉，窗外的月光透进来，洒在地板上。

“为什么没有人？”莱欧斯利喃喃自语。

我不解：“什么人？”

莱欧斯利面露不满，他压低声音：“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顿了顿，他不自然地抿唇，说：“半夜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人，她会害怕。”

我反驳：“不会的，她没那么胆小。”

莱欧斯利干涩地笑了笑，没辩解，他走至床边，坐下来，柔软的被褥因他的动作而塌陷一小块边角。

“我给你写信，可你没有回，我在心里给你准备了许多理由，你肯定是太忙了，或者被某些事绊住，想来却来不了。”

他很克制地压低嗓音，生怕惊醒床上睡着的人。寂静的房间里，我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话语。

“你明明答应过会来看我，会给我写信，你食言了，这真讨厌。”

在话的尾声里莱欧斯利竟带出一点无奈又倦懒的笑声，“那段时间我挺难过的。我想原来自己在你那边根本没什么分量，说离开就离开了，说散就散了。你明明说过很喜欢我这张脸。”

“现在我才知道你是忘记我了。好吧，不怪你。”莱欧斯利面朝女孩，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我仍然能感觉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你遗忘了我，我还在等你。想来有些不公平，不过不要紧，把那些都忘了吧。我的过去并不值得铭记和夸耀。”

莱欧斯利俯下身，脖颈低下来，在女孩的眉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我听见他说：“重新认识我。”

为什么要绕弯子？为什么不直接跟她说“我们以前关系很好”？我对此报以尊重但不理解的态度。

莱欧斯利明明渴望被记起，却又不愿意告诉她，明明喜欢她，却只是匆忙来见她一眼，甚至没听她说话。

他只能算是自言自语。

然后，他站起身，目光投向我。

我出声问：“走吗？”

莱欧斯利闷闷地“嗯”了一声，音调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他目光掠过我，机械地点点头：“走吧。”

出了病房，他忽然停下脚步，认真道：“我愿意接管梅洛彼得堡。”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态度忽然发生这么大的转变。但他愿意待在那里总归为我解决了问题，至少是缓和了问题。

我只当他是在还他所谓的人情。

“谢谢。我会尽快找到合适的人来换你。”我郑重颔首，“让你早日自由。”

我试图分析莱欧斯利的想法，可惜他的语气太平淡了，我什么都没分析出来。

他随意地点点头：“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