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场大雨。
望着树叶、屋顶和云朵放空,张予牧麻木地转着笔,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寻常小事,莫要留心,莫要在意。
最后一节语文课,老师在讲台上,温声细语地讲解着月考试卷,恰巧这次古诗词考的是刘禹锡的竹枝词二首其一。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情。
标准答案是用语意双关的手法,巧妙地写出了少女迷惑、眷恋又忐忑的心理活动。
张予牧对这个巧合很无语,但这答案确实在对她的心境进行含沙射影。
归州天高云淡,从来不缺晚霞,即便冬季也不例外。张予牧抬头看了看天空,稀薄的橘色晚霞,漫无天际。
她纠结了许久,到底要不要去赴约,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恐惧。她没有选择立刻回宿舍收拾行李回家,而是跟着人潮,往校门口的方向去。
但当她走到学校门口,看见顾妄挎着山地车,等在大榕树底下,来来往往的人都会不自觉地瞥他一眼,她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不在意。
一想到待会儿这些注视会不可避免地波及到她,就难以抑制地抗拒。
好烦。好想逃。
张予牧转身,走了几步,又觉得不赴约很没礼貌,只好又折返,继续往前走。
看了看身侧鱼贯而出的人群,要不......还是等人再少点吧。
张予牧抓着书包带子,眼睫毛忽然有点沉。正低着头纠结,身后的背包被人猛地一提一扯,她险些没站住。
回头一看,是之前的前桌周骏。
他恣意地笑了一下,打了个招呼:“干嘛呢?杵在这里发愣。”
“没什么。”张予牧连忙回应,好在他不深究,只是寒暄,挑了个眉,就插着兜往隔壁的车棚而去。
周骏是班里的大喇叭,如果被他看见自己和顾妄单独约见,那明天估计全班甚至全年级都会传出离谱的谣言。
这不是她想要的,也是她畏惧的,故而她渐渐放缓了脚步。四顾张望了会儿,又在人群中发现了几个同班同学。
他们未必认识她,但一定认识顾妄。
无奈,还是再等等吧。张予牧长叹一口气,瞥眼看见周骏就要骑车出来了,她赶紧找了个角落,像个木偶一样杵在人群的边缘,开始等人群散去。
门外的顾妄看了看表,抬头看见周骏呼朋引伴,骑着山地车经过。
“走啊,打球去?”周骏停在他面前。
顾妄掀起眼皮:“今晚没空,明天。”
周骏顿时兴致渐起:“都放假了能有啥事?约了人啊?谁啊?”
“少管。”他没有解释,只是习惯性地压了压车把手。
对方啧了一声,脚底一蹬,骑着自行车走了,只是边骑边回头招呼着:“那明天傍晚六点,学校球场见。”
顾妄点了个头,抬眼瞥了瞥校门,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没有看见张予牧,但瞧见了一个眼熟的东西。
一个白色的布偶猫挂饰,从墙的边缘露出了一点,猫咪正摇摇晃晃地挂在半空中,冲他乐呵呵地笑。
他有些疑惑,想直接上去找她,但猛地想起那晚她的举动,她似乎很抗拒和他在人前有直接接触,便没有轻举妄动。
渐渐地,橘色的天空变得越来越稀薄,慢慢染上暗色。学校广播放完了《淘汰》,响起《夜曲》轻快的前奏。
张予牧探头看了一眼外面,校门口的人群已经稀稀落落,再看大榕树下的身影——顾妄还在。
她捋了捋刘海,正准备出去,恍然间,注意到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生。
张予牧看了一眼,便认出了那人,是团支书赵南希。他们不知在交谈些什么,气氛柔和而熨帖。
赵南希今天穿着软糯的羊毛上衣,下身是垂感很好的半身长裙,落日的余晖落在她肩上,映衬得她的笑容像是融化的雪糕般,温柔可人。
张予牧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一件似乎被她忽略很久的事实。——顾妄的身边,总会环绕很多女生。
她们大多明媚开朗,举止落落大方,从相貌到出身,成绩到性格,都与顾妄更加相似。
张予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色帆布鞋,上身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外套,下身穿着洗得发白的劣质牛仔裤,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拮据两个字。
往常张予牧很少会在意这些,这个世界从来不缺乏天之骄子,有的是风姿卓越的人,他们自有锦绣人生,又与她何干。
只不过此时此刻,她突然发现,原来他们的光芒在投向自己的时候,竟是那么地刺眼。
刺眼得让她再也无法忽略。
她突然很羡慕赵南希的落落大方,羡慕她永远都不会局促尴尬,不会露怯紧张,羡慕她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异性侃侃而谈。
也许这个场面,这辈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