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些看不下去,移开了视线,然后一不小心就撞上了袁云充满探究的眼神。
左然:“……”
虽然不认识,但看这位的气质就很像律师,而且是很不好惹的那种律师。
总不会是马秀芹自己请的律师吧,老太太应该没钱请律师的吧,左然暗暗思忖。
袁云倒是认识左然,知道他是博川所的刑辩律师。
博川所的刑辩律师可不便宜。
袁云勾勾嘴角,肇事者来头不小嘛。
左然看了袁云几眼,见这个人无动于衷,也就稍稍放心下来,认定袁云只是无关紧要的路人。
金小强本以为自己说什么,马秀芹就会做什么,但马秀芹始终不肯松口,反复问到底要签什么字。
“就前几天不是有个人推了你一把么,她现在愿意赔给我们一百万,只要你签个字就行。”金小强粗暴地说道。
马秀芹皮肉松弛,眼神浑浊无光,这会更是怔怔地看着金小强,一动不动。
金小强心头莫名发憷。
很久之后,马秀芹合上眼睛缓缓摇头,轻轻开口:“不谅解。”
她的声音太低,坐在旁边的金小强都没听清:“啊?你说什么?”
“不谅解。”这次马秀芹的声音坚定起来。
上次白复跟她解释了很久,她还是不懂法言法语,但至少知道收钱就是原谅傅娇的意思。
而她不想原谅。
“你发什么疯?”金小强满脸诧异,不可置信地说:“一百万啊!你知道一百万是多少吗?”
摔一跤就能拿一百万,他活二十多年头一次遇到这么好的事情,就是让金小强自己骨折他都毫不犹豫,甚至还想多来几次。
马秀芹不为所动地摇头。
金小强回头看了眼左然,咬牙对马秀芹说:“奶奶,你别闹,你是不是怪我没来看你,以后我肯定天天来看你。”
马秀芹想的是那只被活活摔死的土狗。
小狗以前在街上流浪被打过,其实很怕人,平时见到生人都是夹着尾巴躲着走的,它太胆小,不敢抢食也不敢去人多的地方,遇到马秀芹的时候已经把自己饿成个皮包骨,看一眼都瘆人的程度。
马秀芹看不下去,给了它一个干馒头,小狗起初还不敢吃,后来没忍住悄悄舔了一下,确定没人揍它,这才如获至宝地吞咽干净。
之后马秀芹就经常喂它一些剩菜剩饭,小狗也来者不拒,慢慢长出了血肉,屁颠屁颠跟着老太太捡垃圾。
一人一狗就这么风吹雨打地活着。
小狗其实很没用的,即便如此,它也敢跳出来护着主人。
它不懂义无反顾,只知道它的主人受了欺负,不自量力地冲人亮出獠牙,然后被砸成面目全非的一团肉泥。
马秀芹鼻子一酸,眼泪又淌了出来,这些天一直不敢回忆的片段毫不客气地涌上心头,她整个人都呆滞起来:“小黄没了……”
金小强人都傻了:“什么小黄?”
袁春芳适时插嘴:“就马奶奶的狗,让他们给砸死了!”
“不就是条狗?”金小强匪夷所思,“之后我给你买十条都行!”
但饶是他好话歹话说尽,马秀芹还是没有松口的意思。
气急之下,金小强口不择言:“你儿子已经把我害得够惨了,他就是个老赖,欠了钱只知道躲,我们被人讨债的时候有多难过你知不知道?好不容易有机会翻身了,你还要整我是不是?!”
病房里的目光全都集中了过来。
左然赶紧上前两步,把金小强拉了起来:“你冷静点,好好说。”
袁春芳听了也相当火大:“她是你奶奶啊,你对你奶奶就这么态度?”
金小强脸色涨得通红,青筋爆得凸起:“就喜欢跟我对着干是吧。”
马秀芹无助地摇头。
病房里其他人也看不过眼,纷纷指责起来,听得金小强更是不爽。
“我就问你,你到底是签还是不签?”金小强指着马秀芹问。
马秀芹嘴唇哆嗦着,不敢作答。
“左律师,”袁云突然开口,“我很好奇,你手上这个案子的受害人是谁?”
左然一个头两个大,根本不想应付袁云。
袁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受害人是马奶奶吧,怎么受害人都没松口呢,你们就把赔偿金许给了无、关、的、人。”
左然不自然地咳嗽一下,努力挽尊:“是家属。”
“呵,不愧是大所律师。”袁云意味深长地微笑。
左然:“……”
明明素不相识无冤无仇的,这人说话莫名刺耳。
袁云话音落下,医院的保安也闻讯赶到了病房,几人合力把金小强架了出去。
袁云捡起落在地上的谅解书,塞到左然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