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泽细致地打量了张晚霁一眼,她依旧温婉柔和。
但,那一声皇兄唤得不如以往亲近。
她有些畏惧他,但畏惧之中,又裹藏着一丝微妙的敌意。
他朝她缓缓招手:“柔昭,过来,皇兄带你回去金銮殿,众人一直都很担心你,温适也是。”
这个动作,遽地让张晚霁想起前世,他杀了人过后,蘸满了鲜血的手指,朝着她勾了勾,吩咐一声,“晚霁,过来。”
她张了张口,竟是发现自己难以再说出话来。
只能摇了摇首,用一种抗拒的态度,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她往后退,一直往后退,最后,在张家泽愈显阴晦地注视之下,转身逃跑了。
大雪飘摇,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通往冰湖的宫道之上。
近旁的幕僚注意到二皇子的容色,他的眼神就像在盯着一只引入彀中的猎物,充溢着极致的占有欲。
忽然,猎物逃了,横悬了一整夜的弦,猝然崩断。
张晚霁沿着湖面奔逃之时,听到身后传了一阵槖槖靴声,紧接着,听到了一句吩咐:“将柔昭帝姬周围的的河上冰,砸了。”
张晚霁蓦然一滞,搴起裙裾,奋力朝前奔跑。
但她奔跑的速度,根本追不上冰层裂开的速度。
一阵阵破冰之声,诸多蛛网般的裂缝,从湖畔迅疾蔓延至她的足下,她所站立的这一块冰面,摇摇欲坠。
冰面上巨大的裂缝,以一种大开大阖之势,环抱住了她,不论踏出哪一步,她都会跌入湖里去。
逃无可逃,唯一的出路,就是回去。
张家泽用具体的行动告知她,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对她势在必得。
此处与坤宁宫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想要让宫里的人觉察到,怕是非常困难。
张晚霁拢紧氅衣,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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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容禀,柔昭帝姬出事了!”
李广纵掠回将军府,因是过急,所及之处,素雪狂舞。
他行至深院时,沈仲祁正在检视昨夜审讯的案拱,闻及此,凝声问:“发生何事?”
李广将勇士营所目睹的情状,巨细无遗地禀告了。
“二皇子打算带柔昭帝姬回金銮殿,但柔昭执意去坤宁宫,两厢争执,她逃到了冰湖之上,二皇子吩咐幕僚扎碎冰层,让她知难而退,但柔昭她……”
沈仲祁偏眸看他,不动声色。
李广莫名觉得将军的视线有千斤般沉重,沉得让人喘息不过来。
李广道:“少将,您快去看看罢!”
沈仲祁披上玄色大氅,朝外劲步而去,黑色的身影迅疾沉入浩淼的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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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峙了近一刻钟,张晚霁一直没有挪步。
须臾,她听到张家泽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道:“柔昭今天有些不听话啊。”
这一番话,仿佛是某种平静的预告。
张晚霁尚未真正回过神来,突见张家泽抬步朝着她行去。
整一片冰面变得岌岌可危。
她下意识转身欲逃,讵料,足下的冰面,瞬息之间,支离破碎。
她狼狈地坠入了水中。
张家泽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晚霁在刺骨寒冷的水中扑腾挣扎。
他寥寥然地扯了扯唇角,心中有怜惜,也有一种惩罚的快感,她脱离了他的掌控,他需要让她吃些苦头,吃一堑长一智,她以后才能听话懂事点。
张家泽算准时间,等快到了闭气的时限,正打算救她上岸,忽地听见湖外起了一阵动静。
“沈大人您不能进去!”
“二皇子有令,任何人不准入内……“
此际,一道清冷的少年的嗓音,在寒风之中冻出了一道窟窿。
“本将军奉天子之命护卫大内,除天子外,其余的人——”
“谁敢拦?”
话辞如刃,在凉薄干燥的空气之中擦出火花。
幕僚们目睹此状,毛骨悚然。
张家泽下水去救张晚霁,但这位不速之客快了他一步。
冻骨的寒意,正疯狂地往张晚霁骨缝之中钻去,她不断地挣扎着,拼命地朝上游去,欲给自己谋求喘息之机。
但她不会潜游,只能勉力地扬起胳膊扑腾着,渐渐地,她再没有气力挣扎了。
身躯朝湖水深处下坠时,一股温韧硬实的力道托起了她。
张晚霁在一片混沌之中,缓缓睁开眼眸,深蓝色的水中,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她的眸色逐渐聚焦,是沈仲祁。
少年的眼眸,倒映着整一片湖泊,冷冽且湛明,寒风徐徐吹过,他毫无瑕疵的眸底,渗透出了一丝干净的光泽。
沈仲祁道:“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