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片片落到蛛网,地面被侵蚀得斑驳陆离,昔年的仆人或请辞或被遣散,偌大庭院荒凉萧条渺无人烟,不复往日荣光。
而屋子里,亦弥漫着破旧的味道。
霜花在破洞的窗棂凝结,尘埃飞舞的窗台上置有几个裂口花盆,里头种的看样子许是青菜,撑不过凛冽寒冬,叶子已然蔫了。
庄溯发了高烧,蜷缩在被褥里,微喘着颤动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间察觉到额头好像贴上了谁的手心,冰凉柔软舒服。
“还烧着,醒了就喝药吧。”
清冷的声音唤醒了他的神智,庄溯慢吞吞睁开眼,看清了坐在床边的人,不是狠心丢下他的庄淮云还能是谁?
当即别扭地翻过身:“不喝。”
她既不喜他,又何必惺惺作态!
“不喝?”
庄淮云端过药碗,拿起瓢羹有一下没一下地舀着,双目如潭,“边塞苦寒,常以冻的方式储存瓜果,你自小和爹娘生活在边疆,那梨,是偷是捡,你心里清楚。”
“你知道?”庄溯惊异地转过身。
那为何,不揭穿他?
庄淮云撩起眼皮,少年的脸稚嫩且病弱,泛着高烧的红,这次是蒋蓉歪打正着蒙对了,上一次、上上一次呢?他变成眼前这副孱弱模样,一次两次可造不成。
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庄溯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含糊说道:“我若不偷,就饿死了。”
“嗯。”看出来了,屋里屋外都没能吃的,除了窗台上那几棵种废了的青菜,庄淮云将药碗塞到庄溯手里,“先喝药吧。”
天渐黄昏,进宫述职不能耽误,她等到了他苏醒,便站起身准备走。
“这是什么东西?”
好好的碗里头,盛着一团黑乎乎的胶状物,散发着可疑的黑雾和焦枯的气味,仔细看去表面还飘着草絮,庄溯僵硬地低头,指尖刮蹭瓷碗,又僵硬地抬起头。
“确定喝了不会死人?”
“不小心烧糊了。”庄淮云讪讪,冷着张脸说道,“药效仍在,喝吧,阿姐不会害你。”
“你才不是我姐姐!”庄溯将碗推到一边,声音又喘又急,沾染病气的眸子里盛着薄薄的怒,见庄淮云要离开,揪住她的衣角虚弱质问,“既厌弃我,何故装好心,是将药故意煮成这般折磨我吗?”
啊?是她表现得太冷淡让他误解了吗?
庄淮云稍愣,她刚从一场耗时数月的海寇血战中厮杀回来,尚不适应柔软处事,也许言语是生硬了些。
思及此,庄淮云呼了口气,弯下腰来,手搭上庄溯的头,盯着他的眼眸轻声道:“别多想,我没那些意思,喝完药好好睡一觉,阿姐办完事回来给你带吃的。”
庄溯怔了怔,缓慢地眨了下眼睛,随即羞愤地喊:“莫想骗我!”
向皇帝陈述职守能需几日,几日后她又会绝情地离去,眼下的这些好不过是短暂的施舍,届时均会化作虚无,他没那么廉价,会甘愿被这样对待!
时辰已经不早,再不进宫,就要被圣上问责了,庄淮云不再多解释,揉了揉庄溯的头发:“等我回来。”
“喂!”庄溯在她背后奋力喊着,攥着被褥的指节泛白,待人影消失,少年也委屈地红透了眼眶,无力地钻进被窝里。
等她回来,他等的,还不够久吗?
过了许久许久,一颗烧得稀里糊涂的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
庄溯红着脸颊,小声嘟囔:“什么啊,才回家就要走,守丧三年,为官六年,九年了,就今天对我说了九句话。”
被褥里慢吞吞地挪出一只骨节清晰的手,拿起床边药碗里的瓢羹,盛了一匙,塞进干涩的嘴里。
过了一会儿,床上响起一句:“难喝死了。”
暮鼓将尽,夕阳余晖给大恒皇宫镀上一层金芒,飞鸟惊掠,在天际绚烂的晚霞间留下清脆的鸟鸣。
庄淮云由总管太监带领着走进了明銮殿,又拐进其中小室,才见到了大恒的主人。
宣帝年过五十,穿着常服,盘腿坐在雕窗前,捣鼓着一方棋盘,不停叹着气,像是个有很多烦心事的普通老头。
只是表面上而已,庄淮云颔首行礼:“臣,远洋巡监庄淮云,参见圣上。”
老狐狸这才抬了眼皮:“哟,淮云来了,朕可盼了你好久,来,说说,从海上给朕带回了什么好消息。”
“回禀圣上。”庄淮云低头,平静地道出喜讯,“不日前,北海最后的海寇已伏诛,臣不负当年圣上所托,收复北海,拓我大恒海域。”
“好!”宣帝大喜,猛然直起了身子,称赞,“爱卿果然有尔父遗风,朕没有看错你!”
庄淮云毫无波澜,她敢顶着流言蜚语入京,就做足了准备,北海收复的殊勋,足够让她博得宣帝欢心。
只不过,圣心,也得顾及满朝文武的声音,宣帝眯起眼眸,故作不经意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