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宋抿只觉心头一阵发寒。
草原,怕是又要变天了......
狄王面目微垂,看向信纸上的三个字,以如今狄族内部的局势,和他眼下的心境,裴言川的这一句“和谈否”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告知。
他从不曾低看过裴尧唯一的这个儿子,可如今看来,却还是低看了。
狄王平静地将信纸合上,他这一生,有心带着狄族的乡亲们杀入燕云关,能够不再在草原漂泊,能够居有定所。
可他遇到了裴尧。
后来,裴尧离去,燕北动荡,他本是有机会的。可裴言川横空出世,与其说虎父无犬子,不如说雏凤清于老凤声[备注1]。
如今他时日无多,也不再贪图能够再在有生之年做出什么事绩,哪怕这名曰“和谈”,实则与投降称臣并无多大区别的和谈书,他亦签得。
这一张的老脸,他也丢得。
但是,那个贱种,他却是绝对留不得!
狄王咬牙,那流着一半扎布家族的血的孩子,他往日里看到一眼都嫌脏了自己的眼,这才任他自己在个偏僻角落自生自灭,不想竟是多年图谋,上百的死士,数以千计的毒蛛!
不愧是扎布家族的儿孙,小小年纪,便如此的居心险恶,包藏祸心!
不知过了多久,上首处的狄王终是开了口,语声平静地道:“把他的兵符卸了。”
“不见。”
……
落雪飘零,北风萧瑟。
呼延婴立在王帐部落前,此处离他自己的营帐部落足有三四十里远。
狄王见他一眼都觉得晦气,正好他也不屑去瞧这一边的父子情深,而且离得远了,亦有利于他暗中的图谋。
只如今,他却是,不得不来这里。
不仅仅是要归还兵符,更是因……
想到裴言川轻轻巧巧,便将自己多年暗中的经营谋划掀了出来,又将其毁去大半,呼延婴的眼中仿若淬了毒,眼神亦变得阴鸷而森寒。
有侍卫从营帐中走出,呼延婴眼眸微眯,侍卫走到他的身前,面无表情道:“大王要二王子归还兵符。”
呼延婴闻言,半点不意外,他的好父王怎么会允许兵符长久地留在他的手中呢?
苍白的手入怀,取出兵符,随手一抛。狄王还在,那这兵符,到谁手里都不过是个摆设。
侍卫接过兵符,随后躬身微一行礼,转身大步离去。
呼延婴看着侍卫远去的背影,素来仿若蒙着一层面具,表情亦是无懈可击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分愕然。
可随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呼延婴却笑了起来,红唇勾起极标准的弧度,眼睛亦弯成了月牙,只那眼神,却仿佛没有任何的焦距,眼底一片深黯。
即使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屑见他么?
呼延婴伸手,苍白手指轻抚了抚袍角并不存在的灰尘,红唇勾着,转身,跨马朝自己的营帐而去。
冬风萧索,草原西部的一处部落内一片狼藉。
原本暗室的所在,如今已是一片的灰烬焦土。草原上,上百具的死尸堆叠,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血液早已干涸,渗进土地里,将枯草染得发黑。
呼延婴漫步其间,却是姿态闲适,完全不似是走在尸山血海中,一步便是一道血色的脚印,倒好似,是在花团紧簇的花园中慢行。
直到进入到自己往日居住的营帐,呼延婴好似才想到什么一般,回首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死士头目,声音温柔地道:“我那位大哥,该醒了。”
死士头目闻声,却并没有动,他开口,声音木然地道:“死人才不会给主子添堵。”
呼延婴袖口微动,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出声。呼延睿死了,狄王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杀了他。
在他那位好父王的眼里,王位给谁,都不可能给他这个留着扎布家族一半血液的贱种。
按他之前的图谋,借呼延睿伤重,狄王心力交瘁之时,借由利班之胜,在军中积累一些声望,让狄王不能轻易杀死自己为呼延睿铺路。
之后再令呼延婴转醒,狄王知晓呼延睿能够顺利继承王位,也能减轻对自己的杀心。
待到他的好父王病死,呼延睿那个蠢货成为新一任狄王之时,便是他真正报复屠戮之际。
可如今,出师利班受阻兵败,多年后方图谋毁于一旦。
想到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呼延婴眼底一片阴寒。
营帐幽暗,遍地碎骨枯草,感受到死士头目仍然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呼延婴骤然转身,袖口轻动。
一只远比蛛王小,却颜色相似,同样黑色身形泛着血红的蜘蛛缓缓从呼延婴大敞的袖口探了出来。
熟悉的硬壳条纹轮廓映入眼中,死士头目身形陡地一僵。
呼延婴弯下腰,用那只袖口攀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