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主:去咖啡店吃点东西,大概要四十分钟。
去咖啡店要花钱呢,有四十分钟够她来回一趟的。
一哥:那我先回去换下衣服。
他不想被她误会成约会,回了条语音:是去医院。
一哥:好,我就在这等。
附近就有超市,她进去买了点水果,又回到临时停车点附近蹲着。
他来得比预计的要快,她隔老远就认出了车子,早早地赶往临停点。
他的表情,还跟昨晚一样。
她拉了安全带系好,体贴地什么都没问。
车开过路口,进入主干道后,他主动解释:“我妈发病,伤了人。”
这话浅显易懂,她只惊讶了一瞬,马上问:“对方是认识的人吗?”
“我不认识,她的情况不稳定,问不出来原因。”
“以前有过吗?”
“没有。”
“几级护理?”
“一级。”
“我能做点什么?”
他沉默,隔了许久才说:“陪我一会。”
“好!”
车里太过安静,路程还长,她主动说:“介意我问一下详情吗?”
他又沉默。
她只当他默认了,自顾自说:“你是监护人吗?”
“是。”
“这种情况不能随便探视的吧?你都不认识,肯定没有经得你允许,那这人是怎么接近的,有没有可能是对方的言行过分,刺激到了她?”
他突然很懊恼地说:“我竟然没想过要查一下监控!昨晚赶过来时,我满脑子只想着要尽快解决掉这事,然后赶快离开。对方吃了亏,那就给钱,给钱,给钱。加一,我是个混蛋。”
“到酒店那停一下,我们换过来,你帮我开导航。”
“好。”
换到副驾时,他突然情绪失控,对着身侧的座椅空当捣了一拳,随即又懊恼地盯着手后悔。
她权当没看见,没有生气,也没有安慰,只问:“你吃饭了吗?”
他靠向后方,闭上眼,沮丧地说:“没有。”
“那先吃个饭。事已至此,着急也没用,总有办法解决的。好不好?”
“好。”他不想让她记住这样狼狈的自己,很无力地说,“外公是自杀,一直都好好的,突然关起门,结束了自己的人生。”
“我不是心理医生,就说说我自己的看法哈。”
“嗯。”
“就我觉得,一个人,他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和死。我知道大家身上都有责任要扛,但是,人是肉做的,每个人都有他的承受极限。选择死去,只要没给别人带来麻烦,那也值得尊重。”
是啊,她总是嘻嘻哈哈,可实际上她吃过很多的苦。外公的生活表面光鲜亮丽,可他很早以前就浸在了苦水里。或许他的意志,早在那个动荡年代就被摧毁了,然后妻子早逝,女儿叛逆,这一路走来,就没有过顺心的时候。他只是为了女儿,为了外孙,勉力支撑。
当初他不能接受突然被外公丢下,因此反反复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她没有追着找他要个结论,继续说:“四年一期的期末考试,我数学91,语文94,这是我考过的最好成绩。夏佳怡是99和95,我不是处处要和她比,一定要超过她,我只是希望能得到一句肯定。可我拼尽全力,还是只得了那句‘你看看你,再看看你姐’。我决定大哭一场,可是怎么都挤不出眼泪。我翻过桥栏,吊在那,想着干脆跳下去死了算了。但我没松手,我不但没死,还不怕水了,也不恐高了。”
“加一……”
“你看,我属小强的,有什么事,你都能跟我说。不一定能帮忙,倾诉一下也不错哈。”
“加一,我跟他们……”
“完全不一样。在马路左边还是右边,方便掉头吗?”
“右,有专属停车场。”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忘了告诉你。”
他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答:“不想说的话,不用说。”
“那不行,必须说。我一六四,夏佳怡吃那么多好东西,嘿嘿,比我矮,刚好一米六。”
果然是很重要的事。
他忍不住嘴角上扬,混沌了一天的脑袋里,刮进来一丝凉风,让他有了短暂的舒适。
她停好车,解了安全带,拉住他胳膊,特别认真地问:“吃完饭,我能进去看看吗?我带了苹果和橙子。”
他眨眨眼,点头。
她拉着人不放,又问:“你是不是有哪不舒服?”
她用另一只手探了他额头,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你发烧了。等下,量个体温。”
说着,她从双肩包里摸出个额温枪,先后测了眉心,太阳穴,脖子,然后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