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世界都尽数坍塌。
水晶球里的玻璃片迸溅开,每个人身上渐渐弥漫出红色丝网。丝网空隙渐渐缩小,血迹扩散开来,无数密密匝匝的细小血色奔涌流出。
——像画框里一幅残酷而瑰丽的油画。
从她身边经过的人们,口中纷纷念着:“民生且苦……念之可怜……月黑之夜……葬于山巅……”
人影渐渐消失,躯体上几乎所有的血肉都掉落,化为嶙峋的骨架跌倒在地。
那骷髅头咕噜噜滚落到苏曼脚边,她垂眸叹了一声。
“……民生且苦,不若流离。蓍草为饲,流风为祭。”
她再站起身时,向原先士兵所在的方位一望,发现似乎起了一片慌乱。有个人影在高墙上跳跃,一路向她的方向奔来。
“抓住他!快,抓住他!”
男人穿着整齐干净的西装,一副风度翩翩的职业气质。他倒也并不怎么惊慌,只是快到苏曼跟前时,就迅速在空中腾空翻了个漂亮的跟斗,然后紧紧攥住苏曼的后腰衣服,整个人缩在了她身后。
这么一来,苏曼就不得不正面应战那些穷追不舍的追兵,不由自主的翻了个白眼。
“江湖救急!快!”男人把她往前一杵,不太要脸地说。
“……”苏曼翻手,掌心露出两张符纸。她双手掐诀,变幻几次,念道:
“无强无昧,无妄无溺,以大光明,圆通莫测,破——!!!”
紧追而来的士兵尽数消融在符纸筑成的阵法之中,金光漫天散开,将粘稠黑夜的幕布尽数掀去。
永无止境的血腥幻象已经褪尽,朱家村恢复了现代社会的模样,砖瓦遍布,电线零立,正是黎明前的浅淡沁凉,天际蓝雾翻卷,偶尔有鸟鸣声惊醒寂夜。
虽然房屋仍有坍塌,但很明显已不在古代。
“还是你的道法学的好,”男人站起身,揪了揪自己带着褶皱的衬衣衣袖,“单靠我的琉璃禅杖,我不一定能破这个幻象。”
苏曼面无表情,忽然转身揪住他的耳朵:“想跟着来就要打怪,懒得打怪还想推我当挡箭牌?下次骑摩托你也记得坐我身后,敢说丢脸我就打爆你的头。”
男人端庄且面瘫地说:“我不会说丢脸的……痛痛痛痛痛!”
苏曼终于放开手,“你找到那人了吗?”
宁慈航揉着自己的耳朵,往拐角的房间指了指。
苏曼走到门前,叫了声:“陈晓辉?”
屋里忽然传来一个男人惊慌失措的喊叫:“我错了我错了!饶我一命吧!求求了!”
苏曼眼珠一转,坏主意涌上心头。
她背着手蹦跳到门口,右手一个响指,一只蜡烛倏然亮起,吐着舌头扮了个鬼脸。
“呜呜呜~~我死的吼~~惨~那~”
“啊啊啊别过来!别过来!我只是路过!别过来!”蜷缩在墙角的人惊慌失措,“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陈晓辉白眼一翻,干脆利落地厥了过去。
宁慈航哈哈大笑起来。苏曼转头朝他瞥一眼,宁医生瞬间关闭电路,若无其事地咳了一声。
苏曼无奈,灭掉蜡烛把地上的人拍醒,按亮了头顶的电灯。
“大兄弟,醒醒。”苏曼毫不客气地拍了他一巴掌。
陈晓辉又哆嗦了一会,这才安静下来,呆若木鸡的模样。
“宁愿在这种鬼地方你都不去警察局,”苏曼理了理鬓发,“说吧,谁让你来这的?”
陈晓辉直直瞧着她,好像忽然被戳破秘密,急忙摇头:“没有!没有人让我来这!”
“那电线不是你换的?谁给你的电线?”
“我——”年轻男子蓬头垢面,终于发出一声哭喊:“我不对!我有错!我……我为了一己之私出卖了兄弟……我,我……我是个无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