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宫人将我死死看守住,不得随意出入。
哀家相信,这事怕不是空穴来风。
哀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此事为真,哀家便去求先帝,看在那一箭的份上,保他们全尸。
哀家更加担心的是,手上什么都没有,谋反是灭九族的大罪,先帝未必会网开一面。
想到这里,哀家难安,夜里翻来覆去,更是无法入睡。
(五)
哀家并没有等得太久,恍惚之中也记不清到底过了几日,总归没有太久。
先帝推开殿门的刹那间,哀家顾不得许多,便围了上去。
哀家禁足的这些日子,除了翠微陪着,外边什么动静也听不到,更没有半点关于姜家的音讯。
“爹爹,哥哥他们不会谋反,不会谋反……”哀家拽着他的袖子,似乎只要用力些,多说几遍,就好了。
“婉婉,”他扶住哀家的肩膀,眼泪簇满泪光,“没事,都过去了。从今日起,再不会有人打搅我们了。”
哀家听得云里雾里,并未见过他有如此神情,退后一步,看着他身后空空荡荡的庭院。
姜家谋反,难道不应该有重兵来围剿么?他说的话,哀家更是不明白了。
“婉婉,姜家没有谋反,你爹爹和哥哥本来就是清白的,”他道,“是陈家,陈家上下三百多人现已伏法,收押天牢,秋后问斩。”
“陈家?”哀家看着他平静的脸色,像是在讲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迅速避开他伸过来的手,“陈良娣?她才为你诞下子邺,怎么可能谋反?”
“婉婉别怕,”他想伸手过来,却手足无措,“陈家狼子野心,陈父在任期间,贿赂拉拢官员,参与党争,私自贩卖良田,锻造兵器,欺压百姓。单单一件就可以让他们死上千百次。”
“谋反并非一朝一夕可行,你先前都从未察觉么?”哀家问,忽而想到了什么,脊背莫名有些发凉。
“婉婉,从今往后,你就是子邺的母亲。你为我挡了一箭,本也该还你的。”
哀家觉得有些头疼,从来不知他心思竟如此深沉。
“那陈良娣又算什么?”从前的柔情蜜意,难道都是在做戏么?
“婉婉,她那样对你,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恨她?”他的神情开始有些茫然,“她要的是你的太子妃之位,她不止想取代你,她是想取代整个姜家。”
“婉婉,宫里复杂的事,我来处理。你仍旧和从前一样,做你的太子妃。有我在一日,便叫你开心快活一日,”他的步步紧逼,让人有些喘不过气,“那日春猎,你替我挡下那一箭,那个时候,我就想着,这辈子定要好好待你,琴瑟和鸣,白首到老。”
“婉婉,从谦让陈良娣,不争不抢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赢了。”
他大抵是见惯了宫里流血的争斗,故而才会如此厌恶陈良娣。又因有愿意为自己舍命的人,在冰冷的高墙中实在难得。
他说得再深情,哀家还是把他推了出去,兀自一个人坐在榻上想了很久。
他那么喜欢陈良娣,就连平日里用膳都要贴着,陈良娣不开心摔东西,他哪怕是告假不上朝,也要费尽心思哄着,陈良娣喜欢桃花,他就在东宫的院落里栽满了桃树。连宫人们都说,先帝爱极了陈良娣,如此天造地设的一对,哪里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或许,比起陈良娣,他更爱他的皇权,当两者冲突的时,他会选择牺牲陈良娣。
他哪里是喜欢哀家?不过权衡利弊之后说的又一遍鬼话罢了。哀家知道,他心里的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是陈良娣。
翠微进来,被殿内的黑漆漆吓了一跳,连忙掌灯。哀家有些恍惚,咽了咽发干的嗓子,“可听人说起,受陈家谋反牵连的,都有哪些人?”
翠微说了几个哀家耳熟能详的名字,这些人无一不是朝中的重臣,又无一例外曾是太子党的死对头。
利用陈家这把刀,去除政敌。好一个借刀杀人,陈家出身布衣,并非世家,选择这样一个替死鬼,倒是绝了后患。
哀家头一回明白,何为最是无情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