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如砥笑意晏晏,清冽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慵懒。
阮葶嫣勉强勾了勾唇,“给长公主请安。未知长公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望着卢雨愁熟练地为段如砥搬椅倒茶,她的心不由得冷了半截。
他和她根本是一伙儿的!
段如砥抬了下手,卢雨愁很有眼力见儿地离开了房间。
她仔细端详着阮葶嫣,好像与之初相识一般。
“没想到你日日夜夜守这个死人堆,气色非但没有受影响,反而越发红润了。”
阮葶嫣冷冷地瞪着她,不耐地道:“长公主晓得我最喜清净,若没什么重要的事,还请离开吧。”
“七皇婶,你也晓得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来帮你报仇的!”
阮葶嫣拧着眉,“圣上已承诺会安排我与甘起岩对峙,到时一切都会水落石出,无需公主操心。”
段如砥啧啧舌,“可现如今的情况却是,茅西顾自己揽下了所有罪名。甘老将军面圣,磕几个头、服几句软,这事兴许就过去了。要知道,这次‘了结’,将是永永远远的‘完结’,再不会有任何翻盘的可能了。”
阮葶嫣蜷起了手指,这番推论不无道理,一旦“一锤定音”,那便再难让真凶伏法。
段如砥就是看出了她的决心,才会特意过来“出谋划策”的。
“而且啊,百里姑娘,你想想看,甘起岩会乖乖地对圣上痛哭流涕吗?他千里迢迢从儒关赶来,难道真的只为了脱掉一个十几年前的罪名?”
阮葶嫣神色复杂地望着她,不知是她自己猜到的,还是从瑱王府打探到了真实情报。不论是何种情况,她都觉得眼前的女子像一条吐着毒信的美女蛇,一不留神便会被她不吐骨头地吞入腹中。
段如砥向她挪了挪,挑了她垂在胸前的一缕青丝,轻轻柔柔地在手指间绕来绕去。
“传闻甘起岩快死了,可这传闻是真是假,却无人敢断定。最好眼见为实!”
阮葶嫣一下握住她不安分的手,“你是说……”
“本宫以为,身为外孙媳妇,七皇婶你最好亲自与外公见上一面为好。”
*
甘起岩入京,既没有住在儿子甘寿玉曾经的府邸,也没有在外孙段栖椋的瑱王府多作停留,而是新开了一个庭院。
莫说儒关的甘府,就是与京城七品小官的住所相比,这间宅子也显得不那么高档。
甘起岩从家乡带来的下人不多,但他伤势太重,所以临时在京城购入了多名侍女、家丁,是以段如砥能“见缝插针”,把阮葶嫣安排进去当个无关紧要的扫洒丫头。
她的眼角被某种特殊药水贴在皮肤上,眼型耷拉;鼻头粘了个面团,鼻子显得又大又长;两颊处点着淡淡的斑痕,脸上涂着微粽的胭脂。如此乔装,掩人耳目不成问题。
最初几日,她只能在玄关大院打扫。至于甘起岩的房间,所有“京城人士”皆没资格进去。
不过,所谓“人多口杂”,难免有些关于主子的“小道消息”传出来。
甘起岩所中的是剑伤,伤口很深,这使得知耳顺之年的老者差点没有扛过这一关。如今虽保住了性命,但能否撑到面见圣上那一天,还是个未知数。
圣上得知老将军身受重伤,推迟了他入宫的时间,说等他痊愈后再议,冠冕堂皇地体现出了自己对“忠臣”的关心与体恤。
圣旨也给到了阮葶嫣那里,劝她再耐下性子来多等些时候,圣上定会还她百里家以公道。
卢雨愁在阮府为她“打好掩护”,无人知道她早已摇身一变成了这宅子中最不起眼的丫鬟。
与仇人只有一墙之隔,她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倘若让她真的与甘起岩面对面,她能否拿起手中的刀。答案始终是含糊的。并非她报仇的意志不坚定,而是她觉得如此简单地送他去西天根本不足以向世人宣告他的罪恶。
她很想与空损商量一下接下来的打算,可惜的是,放出去的口信至今仍未得到回复。
浓重的疑虑不禁笼罩上心头。
不过,阮葶嫣实在没料到,机会来得着实太过猝不及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