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油锅(2 / 2)

聘江山 芸豆湿菇 1629 字 2023-11-02

地府之声自嘲地笑道,“不,这么说不太严谨,准确来说,是‘富吃穷’、‘高吃低’、‘长吃幼’。那年我九岁,是‘救济堂’中最年长的。若不是他们嫌我太‘大’,肉不够嫩,我又怎能有机会逃出来?”

柴故睚眦俱裂,满眼通红,“你到底是谁!”

“嘘——”神秘人压着声道,“你听——”

破庙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锅中沸水的“咕嘟”声好似闷雷,锅中女人的呼救声好似落入大海的雨线。雨停了,雷仍轰鸣,恐怕接下来会是场更加惨烈的暴雨。

柴故瘫倒在地,捞人的念头完全熄灭。

“很快对吧?终于轮到你咯。”地府之声语气异常轻快。

柴故连滚带爬地呈跪拜状,“大爷,您饶了我吧!我并非柴家的正统子孙,柴家之罪,不该由我来承啊!”

“哦?那你有没有花朝廷为玼州拨下来的抚恤金?有没有顶着忠臣之后的名字参加科考、结交权贵、迎娶高官千金?”

柴故被问得哑口无言,只“我”、“我”的结结巴巴,狡辩不清。

“我说你看着也不算笨啊,就不明白今夜无论你说什么,都难逃我为你写好的结局吗?”

好似巨石落崖一般,巨响几乎要将天边炸开。

破庙中鬼哭狼嚎明明刺耳难耐,但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少年却感到神清气爽。

他朝靠在破庙外墙壁的男子嘻嘻一笑,“你是想同他们一起烧死,还是另选个死法?”

男子干瘪的唇上下微动,“你的仇人是柴家,为何竟牵连到了我身上?”

少年摇摇头,“你的错与他们不同。”

“我晓得了,你是为了阮葶嫣吧。”

“小阮大人果然聪明过人。”

阮恒无奈又愤慨地道:“我与她,并无半分瓜葛。”

少年蹲下身,伸手指了指他的心口,“但你心里想与她有瓜葛,不是吗?”

阮恒冷笑,“你又何尝不是呢?归侍卫。”

“啪”的一声,他的半面脸被对方扇得赫然肿了老高。

“最讨厌别人叫我‘归侍卫’!”归黯黑如浓墨的神色转瞬又晴朗开来,咧着嘴,笑道,“不,我和你可大不相同,起码今夜我杀你,并非为我自己,而是为我老大。”

阮恒眉头紧蹙,颤抖着问道:“你把我爹娘弄到哪儿去了?”

归黯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这我怎么知道?我的目标只是你而已,我管那两个老不死的在哪儿!”

“休要骗我!明明是你把我家……”

阮恒还未讲完,归黯便打断了他,“你可别冤枉好人,我堂堂瑱王殿下的贴身侍卫,岂会与那帮枭烽寨的匹夫为伍?你惨了,临死前又加了一条毁我清誉的罪名!”

阮恒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啜泣起来。

归黯拍拍他的肩,“喂,给你一个机会,你要不要?”

阮恒猛地抬起头,惨白的银辉是他脸上唯一的光。

*

晨光还带着昨夜暴雨的混沌,透过窗,滤掉了贫乏的温热,变得麻木又冷漠。

阮葶嫣一夜未眠,当听到外面的骚动时,立即警觉起来。

推开门,只见阮恒正一步一步、缓慢地走来。他所到之处,无一不是一片鲜红。

阮葶嫣扯了下唇角,“我去帮你请大夫。”

阮恒虚弱地摇摇头,艰难地定在原地。

“你是……逃出来的?”

又是以重复的摇头回复。

阮葶嫣的眼睫颤了颤,“我回来时,这里已经……”

阮恒先是轻笑了一下,紧接着笑容放大,伴随着可怖的狞笑声。

“是啊,不关你的事。全都不关你的事。”

阮葶嫣抿着唇,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阮恒止了笑,唇形弯着,可眼中却翻滚着惊涛骇浪。

“我实在不明白,我们阮家究竟哪点对不起你,要经受如此大的磨难?”他的嗓音嘶哑,像肺管里出现了硕大的、无法弥补的漏洞,深深吸了口气,鼻腔发出闷闷的声响,“是,我当初是迷恋过你,哪怕今日家破人亡之时,我仍对你有所眷恋。可我此刻放弃你,并非知难而退,而是我恨你,我为我自己而感到不值!”

阮葶嫣的眉头耸成一座坚毅的小山,喊道:“快来人!快去请大夫!快把他扶进屋!”

昨日抄家的士兵留在阮府看守,听到呼喊声连忙赶过来。

阮恒突然有了力气,甩开他们的手,大喝:“阮葶嫣!我祖母、父亲、母亲,还有娇妹,我们到了九泉之下,会一直恨你!恨你!”

他口中喷出浓稠的鲜血,身子僵硬地、直直地仰面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