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刀子一般的夜风呼啸着灌进来。
“是谁?你究竟有何企图?”
在尝试了无数次也逃不出去后,柴故喘着粗气质问着。
不知身处之地到底有多大,耳畔重复着自己浸在阴沉中的回声,愈发恐怖。
沉默。
“你……可是阮家的人?”局促的声音中带着辩解的意味,“夫人一家所遭的劫难,真的与我无半点干系!你放我出去,我保证,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
依然是沉默。
柴故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蹭着两脚。
忽的,他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
与此同时,一豆烛光摇曳开来,正好落在他脑门的正上方。
赫然间,他望见了一张苍白的人脸,不由得大叫一声。
待眼睛适应了光亮,他才反应过来眼前人是谁。
“姑母!”他温柔又急切地晃着对方,“姑母您醒醒啊!”
柴氏慢慢睁开眼,看清了侄子,顿时泪如泉涌。
“阿故,这是哪里啊!姑母好害怕啊!”
话音一落,那豆烛光一下分裂开来,四散各处,此地也得以清晰开来。
只是在柴故和柴氏觉得,还不如一直黑着呢!
原来他们身处一个破庙之中,八面摆放着八尊神色狰狞、手持兵器的神像,周围的墙壁已经斑驳脱落,但所绘的炼狱图却仍触目惊心。
柴氏被吓得说不出话,靠在侄子身上痛苦地呼吸着。
柴故心头也是惊骇至极,动也不敢动,卑微地哀求道:“大爷,柴故实在不知哪里得罪了您,求您现身一告啊!”
倏然间,光焰猛烈抖动起来,换成了惨绿之色。破庙内充斥着阴森的鬼火。
“八年前,玼州。”
好似从地底深渊出来的,粗重却空洞的声音像冰锥一般,一点一点刺穿人的神经。
可浸入耳膜之中时,又如同从天上降下的一块铁板,强烈的压迫感好似要将人的天灵盖碾碎。
柴故愕然地重复着“八年前,玼州”这五个字。
而柴氏则突然不哭了,目光呆滞地攥着他的衣襟。
他故作镇定地朗声道:“你可是玼州遇难者的相识?此事你误会了!一切皆是谣传!”
“不,我不是遇难者的相识。”神秘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就是当时的遇难者!”
柴氏一下激动起来,“不可能!不可能有活口的!”
“谁说,我还活着?”
声浪瞬间掀起刺骨的寒风,姑侄脸上的肉好似被吸走了一般,徒留外皮任风摧残。
柴故大喝一声:“你休要装神弄鬼!”
“怎么?你仍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并且堕入了阴曹地府吗?”凝重到遏制人呼吸的声音带着戏谑的口吻。
柴故固然害怕,但他并未完全丧失理智,岂会连自己是生是死都分辨不清?
“你可知伤害朝廷命官,是要掉脑袋的!”他咬着牙威胁。
“脑袋?”地府之声满不在乎,“你见哪个死人还怕掉脑袋?”
“轰”的一声,一片阴色袭来,一口硕大的煮锅伫立在姑侄二人面前。
“噼啪”一声,锅下面的数根粗大的树枝燃起一簇摄人心魄的金黄。
柴故颤抖着身子,“你……你要做什么?”
“地狱里有一种刑罚,叫‘下油锅’。”这句话宛若自跳跃着诡异舞蹈的火焰口中发出的。
柴故叫出的一个“你”字刹那间被柴氏的哀嚎淹没,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见柴氏像个纸风筝似的被一条无形的线拉扯、腾空而起,而那丝线又像是陡然断开了,“噗通”一声,“纸风筝”便掉入了大锅中。
“姑母——”
柴故刚要上前捞人,却觉那丝线仿佛来到了自己身上,死死将他捆绑住。
“别急,‘下油锅’这个项目,必须要遵守秩序,一个一个的来,既不能插队,亦不能两人一块上!”
难以名状的骇然笼罩着柴故的全身,他崩溃地哭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放了我们吧!”
那声音依旧低沉,但语气平静地如一团死水。
“我放了你们,那谁来放过我?谁来解救玼州城的数千百姓?”
柴故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地鼻涕流了满脸,“可是发生‘食城’的事情时,我和姑母皆在乡下,与此事无关啊!”
“无关?那我问你,下令‘食城’的人,是谁?”
柴故嗫嚅,“是……是我祖父……”他立刻又无助地辩解道,“但那时祖父也是逼不得已啊!渠鞮濒临城下,若不严防死守,他们必然会攻进城来,后果会不堪设想的!”
“还有什么比城中粮绝弹尽、靠‘食城’的后果来得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