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殿。
“殿尊,清虚殿今年入殿三百人,这可大大超出我们每年收入的弟子数量了啊!”
“住哪儿暂且先不考虑,就是这伙食也远远不够啊!就咱们殿内南面那两处菜地,撑死只能养活百来个——”
这时清虚殿议事堂前走上来一个小师弟,看上去是新面孔:“况且,殿尊那些个……那些个朋友,动不动就上山来蹭饭,咱伙食本来就不够吃的,后院咱们那种菜的师兄锄头都快轮冒烟了——”
“诶诶诶——”后头的大师兄们纷纷上前捂住他的嘴,“行了行了,别说了……”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新来的小师弟虽说还算是在新手保护期,但这条命怎么说也扛不住他这么造——竟、竟然敢对退隐的先殿尊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吓得在座师兄嘘声一片。
刚刚被玄砚委以殿尊重任的沉烨坐在最前头,原本一直淡定宁和的脸在听见小师弟方才那句话之后,一个没绷住出声道:
“你!——”
顿了顿,被景兰以眼神警告,于是接着说:“来者皆是客,贵客远至,咱们清虚款待款待怎么了。更何况那是普通朋友吗,那可是……诶算了。”
玄砚不让声张……
沉烨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
“依我之见,不如提高入选难度,增加考核内容和次数,筛选掉资历不够的,剩下的再招入殿内,这样不就能解决问题了么?再说,我们清虚虽然是日子清苦了些,但也不至于揭不开锅吧……”
他头疼地扶住额头,挥了挥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了!”众弟子纷纷应道。
众人走后,沉烨终于瘫坐在红木椅上,两手垂在扶手旁:“他俩倒是活得自在,剩下个那么大的清虚殿留给我管……”
景兰负手走上前来,站在他椅子后,低头和他四目相对:“首先,师兄辛苦,其次,后院师兄的锄头是真的轮冒烟了……”
“和他比起来,师兄你算好的了。”
“他们月底上不上来?”沉烨随手在桌上抄起一本《关于地方组织机构的治理和制度完善》,盖在脸上。
“那当然了!”景兰搓搓手,又看了眼门外鹅毛般的大雪,“年末了,过几日便是除夕了。”
沉烨点点头,听见景兰打了个喷嚏,倏地坐直,脸上的书“啪嗒”一声掉了下去。他赶忙牵起景兰的手,两只大手覆盖住景兰冻得冰凉的手,低头边哈气边说:
“师妹,前几日早知道不拉着你看雪的……”
沉烨埋在自己掌心中,景兰看着他的后脑勺,注意到他今早起得太早因为匆忙束发而不小心溜出来的一小撮头发,一时间忍俊不禁但又心疼起来:
“你平日忙,难得前几日得了闲,又恰好碰上大雪,不看白不看!”
沉烨的脸低低地埋在景兰手中,一言不发,景兰以为他被感动哭了,哭笑不得:“我说师兄啊,你该不是偷偷地在抹眼泪吧?男子汉大丈夫……”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沉烨猛地抬起头,很快地打了个喷嚏。
沉烨鼻音很重,却还不忘将景兰的手搓热:“啊?师妹你方才说什么?我刚刚酝酿喷嚏呢,没听清……”
景兰:“……”
沉烨看着门外漫天的飞雪,将书一扔,脑后那一撮呆毛一翘一翘:“师妹!!别管这些了,咱俩看雾凇去——”
“你书就看完了?”
“没呢……”沉烨捎上个暖壶递给景兰,再将身上的鹤氅披在景兰身上,拉着景兰就往外冲,“破书有什么好看的,我听富哥儿前几日说他清晨去山顶看的雾凇那才叫一个好看呢!咱也去——”
“殿尊,你能不能……”景兰无语。
“师妹,好师妹,你看你师兄我,从前无事一身轻,天塌下来有从前殿尊罩着。如今他倒是卸了任过快活日子去了,我成日除了看书就是忙这忙那的,好不容易到了年末,也不曾有过一天闲日子……”
“我当然不是不愿意!”景兰拽着沉烨回来,替他也拿了个暖壶,笑道,“我是说,你能不能给自己也拿一个暖壶。外头冷,到时候别生病了。”
“师妹!————”沉烨热泪盈眶,将头抵在景兰胸前,依偎道,“我就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最好了!!”
景兰再度看到他后脑勺的那撮毛,噗笑出来:“行了行了,走吧。”
山顶处,两个身影,一高一低,靠在一起。
冰晶剔透的雾凇挂在林间,银装素裹中像是闯入了一片纯净洁白的云海。
两个身影,时不时看着对方低笑两声,或是贴在耳边悄声说些什么,然后倚着对方笑个不停。
小小的身影被融进了素白的天地间,只能听见欢快的笑语声。
……
天穹上也是一派祥和喜庆的气氛,乐云抬起眼,揉了揉眼皮,侧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