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黑沉沉的,仿佛要压下来,风呼呼地刮着,京城的树枝折了满地,树叶也被吹落得到处都是。
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要下雨了,这几日牢里总是潮湿。”方将军道,“不知小子这几日可曾给你带来麻烦?”
顾易心底明白他想问的究竟是什么,于是安抚方将军道:“不曾。将军尽管放心,我会尽我所能,护住方二公子。”
“当日顾大人你一句会救方家,我便轻飘飘地道了声谢。而今想来,想要从雍帝手中救出我方家谈何容易?何异于与虎谋皮?三日后若事成,我方家愿为顾大人所驱驰,而若不幸事败,也请顾大人万莫再顾忌我们,尽管撇清与我方府的关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顾易虽自认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却也不妨碍他对于当真光明磊落之人的欣赏,他对着方将军笑了笑:“方将军放心,此事必定成功,不会失败。”
“那就,借顾大人吉言了。”方将军爽朗地笑道,却又转而担忧起顾廷来,“只是我们逃后,顾大人你该当如何呢?”
“我不会有事。我留在京城中与你们里应外合、待确定你们都逃出京城后,我自有办法离开。”顾易说得笃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方将军本想说些什么,但见顾易这般模样,也就终究把自己心底的担忧咽了回去,只是道:“顾大人,不知可否不露声色地安排我与小子见上一面?顾大人放心,我不会将顾大人的计划告知小子,也不会让小子知道后,冲动之下毁了你的计划。”
顾易没有多想,只当是方将军对于方司钰的安危仍有疑虑,心想着让他们见上一面、打消方将军的疑虑也好。
顾易微微颔首,道了声:“可。”于是便出去随意找了个借口,只道是让方司钰进来再劝说方将军一番。
方司钰不疑有他,能见到父亲一面的喜悦压倒了他此刻心中的其余疑虑。
“爹,你可一切安好?”
方司钰问得急切,但是方将军瞧起来似乎却比他更为急切:“钰儿,你兵符可有带在身上?”
一句话,问得方司钰心生警惕:“爹,你莫要被那姓顾的小人给蒙蔽了,他并未救了三妹,这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的戏码。你万不可将兵符给他。你且再等等,三日后,那姓顾的小人会佯装释放你们,到那时,我会与许老等人偷梁换柱、将你们救出来。”
听着自己儿子口口声声对顾廷的鄙薄,方将军轻轻地在心底叹了口气,但碍于顾易早就与他打了招呼,言明此事不必让他儿子提前知晓,他也不好多说,只是在心底觉得对不住顾大人。
顾大人为了他家出生入死,而自己的儿子却也如同外人一般对他误会颇深······
“钰儿,论迹不论心,终归,顾廷他暂时从雍帝的手中保全了我方家,今日也是他给你娘送药送食物······”方将军碍于自己的良心,还是忍不住开口替顾廷辩解一二。
但方司钰在听了这话后,脸色愈冷,一双凤眼中满是寒意:“是啊,他给我娘送药送食物,可他还让孩儿去对三妹行不轨之事,若非、若非今日是我,你要三妹以后如何自处?”
方司钰每每想到这一点,便对顾廷恨之入骨。
这一点顾易适才已经先同方将军解释过了。此事不过是个由头,有方三妹受辱在前,他才能更好地向雍帝表明方将军要释放方府满门的要求。而他也正是知道方司钰的身份,知道方司钰绝不会欺辱方三妹,所以才让方司钰去的。
因此,此时此刻,方将军听到方司钰这般控诉顾廷,非但没有感同身受的愤怒,反而越发替顾廷委屈起来。
多好的顾大人啊!只是为了坚持他内心的正义,哪怕承受着无数人对他的误解······
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受在方将军的内心油然而生。
但这些,眼下都不能对钰儿言明。方将军只好说:“你说的爹都明白,你放心,爹如何会将这兵符交到顾廷的手中?爹只是想,将它放在爹的身上,三日后事成固然很好,万一事败,也许爹也可以凭借这兵符救下你娘她们一命。”
听到他爹这么说,方司钰这才解下腰间的荷包,递给了他爹。
待方司钰出去后,方将军便打开了那荷包,顺势拿过一旁的纸笔,在纸条上写了两个字后,复又将纸折好,塞入了荷包之中。
等顾易进来后,方将军便将手中的荷包递给了他:“顾大人,这荷包赠你。日后万一事败,希望这个荷包能对顾大人你有所益处。”
那荷包刚一入手,便觉得颇有些重量,顾易用手轻轻一捏,心中已然明了这是什么。
雍帝寻之不得的、那块兵符!
怎会有这般傻的人?顾易实在是想不明白。倘若他存了骗方瑞泽之心,只怕此时此刻方瑞泽早就被他骗得连渣都不剩。这么傻的人,难怪就连雍帝那个庸帝,也能将他们骗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