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无目的地在田埂上行走,时间不到晌午,天气也不算热,但她感到有汗水从额头上流到鼻尖,滴在她的嘴唇上,一点又咸又苦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
她走得不快,但是由于昨天的奔波,草鞋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状态,因此没多久就崩开了。她只好停下脚步,蹲下去重新系绳子。
回想着母亲曾经的做法,她埋头努力弄了好一会儿,没能成功修好草鞋。这使葵愈加困惑了,于是咬住嘴唇,手上也更加用力,却只听一声嘣,草鞋的绳子被拉扯成了三半。
在确定自己怎么都不可能修好它之后,她干脆脱掉了鞋和袜子,一手提着它们赤脚走在陆地上。
泥路上的石子刺着她的脚掌心,每走一步就像是踩在玻璃上一样,令她极为不适。
她低着头,尽量避开路上的小石子,可是即便是湿润的泥土地,脚上不穿鞋,脚后跟和脚掌也是磨得相当难受。
因此葵走一段距离,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她就坐在地上,用手指按压起泛红的脚掌,等到疼痛褪去了,她便再次踏上旅途。
沿途的景色有些寂寞,即便绿茵正好,清风带来草叶的香气,然而孤独感包围了她,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一人。
葵听说过流浪人的故事,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落得个流浪人的下场,愤怒与无力感,还有对神社巫女的同情,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她边走边想,这个世道是怎么回事,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只因为她姓近藤吗。
她无处可去的时候,就越是想要个归宿。
宽广的田野上,绿色里夹着几缕红与黄。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往后一望,村子终于消失在了地平线,而此刻又有一座山挡在了她的面前。
独自翻山越岭是很危险的,此时太阳微微向西斜,以一个8岁小女孩的脚力,她能走这么快已经算好了。她的脚跟磨破了皮,沾满了泥泞。
葵捏紧了胁差,心想再在山里过一晚也没什么大不了。她体型娇小,遇见山贼也能藏起来,关键是撞上野狼或者野猪等等动物,就不好了。毕竟那些生物,是能杀死一个成年人的。
犹豫了一阵子,她决定还是上山,趁着天色还没黑,也许能在山里找点野果填填肚子。
她踏进山林,发现有条小路,大概也是经常有人经过的,只有道路两边生长着杂草。只希望不要是山贼经常路过就好了。葵想着,依然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道路越来越窄,眼前的杂草越来越厚,风也听不见了,周围的气氛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大概是彻底走到山林最深处了吧,远远的还能听得见流水的声响,周围定是有条瀑布,也就是说有河,也有可能有鱼。
葵便循着那流水的声音走去。她小心用胁差拍击草丛,偶尔有几只虫子从她眼前跳过去,好在没有遇上蛇。
当视线里隐隐约约出现光亮的时候,葵知道自己马上就要从林子里出来了。水声越来越大,树丛的缝隙间渗出亮白的光芒,前方一定是一片开阔的土地。
葵加快了脚步。赤脚走在草丛里,草叶刮着她的小腿,带来一阵微痒的疼痛。衣服上也沾了苍耳。但她拔下它们没多久,衣服上就又粘上了。最后她干脆懒得去处理了,只打算找到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再去整理。
她跑出林子,眼前豁然开朗。一条瀑布从高处倾流而下,在地上形成一圈池塘似的小湖,水面清澈见底,圆滑的鹅卵石在阳光下闪着光。有一条小河连着瀑布,哗哗流向远方。
令葵意外的是,这条河边不只她一人。当她喘着气停在河边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两道强烈的视线。
一个梳着长发的高壮男人,和一个看起来年龄与她大差不差的小孩。小的扎着一头红发,大概也是个女孩子吧,那脸十分清秀。
他们两人握着刀,小的那一个甚至已经拔出刀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葵。而大的那一个明显是家长,把手放在刀鞘上,沉默地看着她。
葵见他们的打扮不像是山贼,可又觉得奇怪。这深山里怎会有如此一对家庭?他们看起来就好像是前来修行的。葵认出了那男人身上的刀,价格不菲。
于是葵在沉默了几秒后,摆摆手说道:“……我只是路过,一个流浪人而已。”
但她没有放下警惕,双手依然紧握着胁差。
小的不知做何反应,便那一个看向大的,叫了句:“师傅。”
那高壮的男人用眼神示意小孩收刀,红发小孩犹豫了一会儿后照做了。
“你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大,还是个孩子。”男人说着朝她走了来,葵挪着脚步往后退。第六感告诉她,视线里的男人很强,光从体型和手臂上的肌肉就能判断出,此人实力不凡。
“也不像来山里迷路。这个年纪,流浪也还太小了。”他说这话时,似乎隐隐有些担忧。
“如今世道就是这样。”葵说着,拔出胁差,刀尖对准了男人,像是狐狸似的威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