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菲菲被很好地养了起来,就在城主夫妇的卧室里。瑜岁跟着送饭的人去到那间小房子,送饭的人走了,他便踩着湿润的叶子进去。
外室的小厅空无一人,从门帘后传出隐隐歌声,听上去像是支古老的摇篮曲。
瑜岁掀帘进去。
卧室很温暖,这大概是他来到叶城后感受到的第一丝温暖,他的脚边有个火盆,盆中未灭的炭火给了这小屋不同于其他的温度,然而火光围拢的唯一一人还是在角落处瑟瑟发抖。
安菲菲缩在床与墙的缝隙,抱着膝盖双目无神地哼唱着那首不知名的摇篮曲,屋子正中那张八仙桌上摆放着热腾腾的饭菜。
瑜岁绕过那桌,他踩到了什么。低头看,是一条手指粗的铁链,链子一边栓在墙角,另一边则连接着安菲菲的脚踝。这也就是这间小屋外没人看守的原因,他们知道安菲菲跑不了,也无处跑。
瑜岁慢慢地靠过去,起初安菲菲是没有反应的,直到那件黑油布斗篷的边角进入她的视线,她忽然停止哼唱,仰起脑袋。
对于自己看到的人是瑜岁,她露出有些不解的神情,而后又像是瞬间忘了自己为什么会不解,继续哼起了歌。
安菲菲被照顾得很好,只因为她是珠玛的“衣服”,而她本人并不好,她看上去已经崩溃了。
瑜岁蹲下与她平视,问,“身上有没有哪里痛?”
安菲菲抱着膝盖,喃喃低唱,视线并没有同他对上。瑜岁试着伸手去扶她肩膀,她也没有反抗。
安菲菲本是屈膝坐在地上,身体忽然被扳正,什么东西从她的怀里滚了出去,掉在地上。她一下子表现出紧张,眼睛跟着那东西,双手就要去抓。
瑜岁快了一步,他捡起掉落的东西,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的抽搐。
那是颗已经白骨化的人类头颅。
安菲菲朝他伸出双手,明显是在索要。瑜岁犹豫再三,将那颗头骨还给了她,她马上宝贝地又抱进怀里,用膝盖围拢,像在保护一颗珍兽的蛋,她的脸上露出点放心的笑意。
瑜岁只觉难过无措。
“他们叫他孩子。”安菲菲忽然开口,她用自己那双已经破破烂烂的手抚摸那头骨圆滑表面,垂目看着,“很奇怪吧?城主夫妇的孩子还在那棵树上挂着,而这头骨显然是成年人的,他们为什么要叫他‘孩子’?”
安菲菲自言自语般地问,“他们让我给这孩子唱歌打发时间,可他是谁呢?他都已经是个头骨了,还是要被当成玩物,那我呢?我会被怎么样?”
这一刻,瑜岁飘忽的心有了决定,他掷地有声道,“妳会回到雷鸣,唱妳想唱的歌,见妳要见的人。”
似乎是其中的坚定感染到安菲菲,她茫然地抬起头来。
瑜岁安抚地拍拍她手背,“我保证,所有人都能离开这里。”
安菲菲笑得凄凉,“传闻灾祸是无法阻止的。”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瑜岁说着,眼睛也没离开安菲菲的脚踝,他在研究那脚镣。脚镣有个卡口,需要钥匙才能开,但构造十分简单。
叶城本就是个富饶安宁的小城,能有什么不得了的刑具呢?想到这点,又不免一声叹息。瑜岁以两指夹在接缝处,“如果疼也忍着,别出声。”
他将玄天真气运行于指尖,猛地发力,那卡口应声而断,竟是被生生震开了。只是很短的一瞬,他出了一脑袋汗,毕竟这么精密的操作以前都没试过,不小心可能伤了人,他急忙去看安菲菲的状态,却见那女孩低头朝他笑。
“这不是一点都不疼吗?”她说。
“那是因为我厉害。”他说。
安菲菲又笑了起来。
瑜岁将那脚镣虚挂回去,又以裙摆遮盖,嘱咐着安菲菲见机行事,找机会就逃,他会想办法破掉叶城结界。
安菲菲听得很专注,她将怀里头骨紧了紧,说:“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他们说话时从不避讳我,我也知道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瑜岁很惊讶。
“他们的目的不在叶城,而在整个白泽境域。他们要通过污染金桂树,让恶的力量顺着枝干流向根部,遍布于盘踞在白泽地底的树根,这样整个白泽地域的灵力场就都被打散,变得和叶城一样,围绕叶城的障壁自然就会打开。”
瑜岁的手心出了一层汗。
“但那样的话会出大事吧?虽然我不懂灵力场是什么,可你一定懂是不是?”安菲菲看他。
瑜岁没说话,安菲菲若有所思地点头,“果然是大事。”
瑜岁不傻,如果连这种事都能做到……不,既然他们在叶城成功了,那么只是将范围再放宽些而已,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们能做到。
然后,恶鬼们会穿着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商旅皮囊泯然于众,四散在各地……
真是让人脊背发凉,那些恶鬼潜伏在这叶城,就为等待五十年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