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边境,人类边境。
很明显,我的家乡,没能在王国的心中留下任何印象,毕竟它是这么的渺小、脆弱,在其中的人类也是如此渺小,但并不脆弱,但并无用处。
但即使,但即使是这样的地方,最终竟然也成为了王国的宝物匣。
战争。
征兵。
修辞。
掠夺。
死亡。
贪婪。
痛苦。
讽刺。
总之,在战争的第五年,我成了孤儿,那年我八岁。
总之,某天,我被劫掠了,就连房屋也被人烧掉。
于是我一无所有了。
我会死。
我恨他们。
但当我将他羸弱的身体压制住时,我还是哭泣了。
我们明明是玩伴,可我却只能在他们劫掠空、燃火的房屋前哭泣。
我们明明是玩伴,可他却只能在我的“馈赠”下惊慌、只能在我磨尖了的石头下哭泣。
我们明明是玩伴,可我却只能感受着他的悔恨、恐惧,让它们覆盖、包裹住我。
我们明明本可以是玩伴。
他瘦骨嶙峋,怯懦的心脏因狂乱的情绪而疯狂跳动。
这是我第一次用天生属于我的“馈赠”。
这是我第一次用天生属于我的“罪恶”。
因为仇恨。
因为愤怒。
因为悲伤。
因为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这双稚嫩的手什么都改变不了,无能为力,世界上所有人都各有各的苦难,我却无法不去想这些苦难。
我晃入山林,在那里倒下。
我会死。
我没有人可恨。
可悲。
我没有死。
头生双角的男人背对着我,正在熬煮。
魔种……
我太虚弱,只能吐出一些音节。
他点点头。
我被喂下汤汁与野菜,苦涩且温暖。
魔种。
我看着他。
他点点头。
我们俩在一起生活了,像不协调的家人。
多么可笑!我!多伊尔!第十五任主教!人类打击魔种的第一线!受过魔种的养育之恩!多么可笑!甚至!甚至你无论恨谁都恨不了他!
我是逃兵。
他说。
有一个儿子,饿死了。
有一个妻子,在战场上死了。
他为我盛了一碗汤。
魔种的土地连这样的野菜也无法生长。
我点点头,似懂非懂。
他死了。
战争第七年,他死了。
没有死在人类手里。
也没有死在魔种手里。
他只是,尸骨被猛兽舔舐干净又抛弃。
仅此而已。
就像他来到这世间,只留下了一些尘土。
而我只能躲在一旁,吞咽恐惧、悲伤,与愤怒。
我恨他。
他瘦骨嶙峋,怯懦的心脏因狂乱的情绪而疯狂跳动。
多么可笑!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我甚至连为他造一个死后归所的力气都没有!我只能用石块充当墓碑!我只能让它是空白!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
我倒下了。
雨水拍打着我。
我会死。
我闭上眼睛。
但至少我有人可恨。
我恨的人会随之消逝。
半分安慰。
我没有死。
我在飘着药香的小屋内醒来。
奇尔迪亚——他救了我。
他喂养我。
他教育我。
他教我念他的名字。
他——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心脏旁边。
他笑了。
他说:
“馈赠”可以这么用。
他说:
你可以信任我吗?
很温暖。
很温暖,塞可瑞特,对不起,塞可瑞特,对不起,替我向奇尔迪亚道歉。我不恨他,也不恨你,真的,对不起,对你,对奇尔迪亚,说出了那样的话,我不恨你们,我……
奇尔迪亚收我作义子,然后我有了妹妹。
塞可瑞特。
对不起,塞可瑞特,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们一起长大,我爱你,我们是家人,我,你,奇尔迪亚,还有特尔迪,我们是家人,我爱你们,我不可能恨……
战争第九年,我的家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