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吃完这顿食不知味的夜宵,正想找机会开溜时,女巫忽然脱掉了她的斗篷。
她只着了一身单薄的墨绿色丝绸长裙,秀美的脖颈上挂了一条水晶吊坠。那是颗水滴形吊坠,内有深红色的包含物,在晃动间折射出瑰丽的光彩。
女巫靠坐在床边,摘下吊坠,随手将其放进搁置在床头柜上的首饰盒里。
女巫熄灯睡觉了。我一面新奇女巫居然也需要睡觉,一面好奇女巫的那颗吊坠。女巫之心会是那颗吊坠吗?银月女巫难道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随手放在一旁吗?
我非常纠结,寻思着要不要凑过去看一眼,又担心惊动了女巫。
然而我魔力即将耗尽,只能不了了之。
我最后看了那个首饰盒一眼,转身飞离了窗台。
“女巫之心很有可能就是那枚吊坠。”薇尔芙听完我的描述,肯定了我的猜测。
“难道女巫会把她的软肋随身携带,睡觉了还随意放在一边吗?”里奥疑惑。
“你会把你的软肋戴在脖子上招摇过市吗?”薇尔芙反问。
“不会,我只会把它藏起来。”我恍然,“所以它看起来越像是一个普通的吊坠,别人越不会怀疑。”这就是灯下黑。
“如果不是怎么办?”西尔维安问,“我们时间紧迫,没有试错机会。”
“就算不是,也只能如此了。我没有在那里找到更值得怀疑的东西。”我回答。
于是我的任务就是偷走那个首饰盒。西尔维安和薇尔芙将会在外面制造混乱吸引女巫的注意力,在女巫分心的时候,阿格纳会施展影之魔法调换首饰盒——里奥先前就是借助影之魔法突然出现在女巫身后的。我负责借助变形术监视女巫,并带着首饰盒离开。里奥负责接应我。
这个计划唯一致命的就是银月女巫——倘若女巫第一时间就收起首饰盒,那么只能用planB了。然而无论是我还是薇尔芙,都不希望动用planB——这是一个将有很多人流血的计划。
不过事情总是不按照人们所希望的那样发展的。此时的我们尚且天真地认为,我们可以通过想出万全之策解决问题,可是万全何其难。
我重新借着夜色化为麻雀飞回女巫的窗前。这次我不敢落在她的窗台上了,我随便找了个树枝歇脚,借助蓊郁的树叶掩盖身形。
女巫静静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加上那苍白无比的肤色,给我一种吸血鬼般的错觉——她的手如此冰凉,倒也可能真的并非活人。
我的目光移向床头柜。首饰盒依然在那里,保持着原样。我心中大定,随后向薇尔芙等人发了动手的信号。
只听得急促的敲门声砰砰传来。
“有人吗?能帮帮忙吗?”薇尔芙在女巫门外哭着喊,“我被一个酒鬼骚扰了。”随后她惊呼一声,外面传来西尔维安的大笑声,敲门更加急促了。
我看见女巫睁开了那双灰色的眼睛。她从床上坐起来,银色的长发如月光倾泻了一身。
她侧首倾听门外的动静,随后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了门。与此同时,一道阴影悄无声息覆上了首饰盒——影之调换发动,首饰盒出现在我的面前,代替它躺在床头柜上的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首饰盒。
感谢王室工匠打造首饰盒流水线般的统一制造工艺。我叼起首饰盒,化身黑猫竭力往前奔跑。只要我能在女巫追上前把首饰盒交给里奥,我们就赢了。
我的魔力维持着猫形的灵巧和迅捷,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消耗着。薇尔芙虽然给我施展过魔力增幅的魔法,但这对于一个到处是孔的筛子来说完全是杯水车薪,何况不久前我才耗尽过我的魔力。
我感到我的肺腑正在剧烈抽动着,呼吸间弥漫着一股血腥气。我拼命迈动我的爪子,竭力跑得远一点,再远一点。
西尔维安、薇尔芙和阿格纳正在战斗,竭力为我拖住银月女巫。赫莲娜在为明天围杀女巫做最后的准备。所有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着,而我也绝不能拖后腿。
眼看和里奥约定的那道高墙就在眼前,我不顾机体的悲鸣,努力一脚蹬在树枝上,纵身做出最后一跃。
忽而眼前的高墙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银发的女巫就坐在那里,双手向我舒展开。我就这样直直撞进了她冰冷的怀抱里。冲力带着我们向后倒去,银发女巫抱住我,仰面重重砸在地上,激起树丛下片片纷飞的落英。
我在此刻终于支撑不住,变回了人形。昏沉模糊的视线里,看见她缕缕银发与我的黑发交织,随着花瓣一起缓缓落下。耳边传来她幽幽冰冷的叹息:“小猫咪,你不乖。”
我昏迷过去的最后一刻只想大声咒骂:该死的里奥你居然掉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