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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相野的《清心经》很有效果,白日里除了风寒带来的些微不舒服,他已经能做到将杂乱的思绪以及那些不正当的感情抛开了。
毕竟他才满十八不久,年轻人有些冲动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因一切发生在他的梦中,那就让醒时不合时宜的感受一并消散了吧。
他很满意这里的药,见效蛮快的,而且和药汤一起送来的还有解苦的蜜饯,让他觉得无比熨帖。
不愿意再闷着了,他加了件轻薄披风,推开门,迎着春风走出,就任轻风拂过他的衣角裙边,掠过他的发丝,清新的空气扫除了他因病产生的浑浊,通透了不少。
他向山下走去,有意无意地望了下山脚的部分,宁相野想,真的太高了,从前身处山中,不觉山高,如今身在高出,向下望去,竟然有些腿软。
他只能看见一层环绕其间的雾气,出寨的路就盘旋在那雾气里,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好在无明村不算远,这几日没见了春华和绿芝,不晓得花园被照料的如何?
思及此,脚步便轻快地往那方向去了,宁相野一身清爽地沿着砖路漫步下山,竟然在分岔口见到了郑末和妍娘,宁相野笑笑,“三当家,妍娘姐姐。”
妍娘挺着肚子,向宁相野挥挥手,郑末笑呵呵打招呼道,“宁姑娘风寒好些了?”
几日不见,怎么都知道他得了风寒,宁相野发现,原来这里人与人之间看似很远,实则谁家有什么动静,都会相互知晓。如此一看,云京虽然人员众多,但互相之间漠不关心,彼此不熟,人钻进去,就如同小鱼入海,飞鸟进林,想要变得杳无踪迹,就显得很容易了。
“好多了,多谢三当家关心,妍娘姐姐近日可还好?”
郑末张口欲说什么,被妍娘一肘怼了回去,只能呲牙裂嘴,不做回答,反而是妍娘抚着肚子回道,“虽然还是日日闹我,这两日可是好多了,我按照小薇你说的给宝宝讲故事,果然能安静下来呢。”
一旁的郑末嘿嘿陪笑,平日里威风凛凛的三当家如今也不过是个平凡的汉子,他想,是啊,我每天对着娘子的肚子给宝宝讲故事,宝宝是安静了,我反而睡不够了,可是这是能说的吗?
宁相野笑笑,看着郑末打趣道,“可不要整日讲打打杀杀,多讲些温柔的故事,将来宝宝也会变得温柔呢。”
妍娘点头称是,几人走了一段便各自分开,如今山间的青草也长得更高了些,空气中温存着草木的香气,宁相野驻足深嗅了嗅,立在那里好似画中人落在凡尘,只消远远看去,万不可轻易上前打扰。
秦辞扶着丰潋走下陡峭的一段路,他抬头一眺,“寨主,那不是宁姑娘吗?”
丰潋微微挪动了下脚,却并没有迈开步子,说道,“看来是病好了。”
旁边的人短暂讶异了一下,两位同住一处,竟不知对方已然好了,这正常吗?
不怪秦辞腹诽,自丰潋意识到自己潜在的感觉后,便不敢靠得宁相野太近,不为其他,就单纯因为他的眼总是负累,也因为无明寨不确定的将来,他也不敢任自己的心思蔓延开来。
若不想任事情发展到不可遏制的境地,就要在发现苗头的时候,及时按住。
可苗头在这个春天潜滋暗长,越要遏制,就越汹涌,尤其是面对宁相野一副仍未有其事的泰然模样,让他心里的火苗蹭地燃起并断断续续烧了好久。
故事难道就只能是一个人的故事吗?
每每他推门而入,他便听到那人对他说:“大当家晚好。”
而他准备脱衣沐浴,那人站在屏风畔对他说:“我帮大当家更衣。”
从前因为是“宁姑娘”的缘故,“她”并不会行此逾矩之事,而今窗纸已破,“宁公子”反而步步紧逼。
他越是拒绝,宁公子便越会说,“都是男人,大当家怕什么?”
明明平淡的语气,让他听出了挑逗和戏弄。丰潋觉得,他可真像是一只披着无害皮相的精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