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活不过二十五岁”,而颠沛流离,自我放逐的这几年,胸口有些闷:“……还是算了吧。不知道时还能勇往直前,知道后心里就有了预设、有了担忧、有了念想,生了想要改命的心。”
言蹊点头:“每个人的轨迹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我此时算出的结果,和几个月后,几年后算得的结果必不会完全相同。若提前得知,有了预设,反而会偏离原本的走向。说到底,人都是贪心的,好的结果想要更好,坏的结果想要改变,总不会有满足的那一天。”
星野将下巴搁置在膝头,盯着眼前篝火,双眸渐渐失焦:“你继续讲吧。”
“其实那药既然没有长生不老的功效,到谁手里,最后被谁服用,都与我无关。总归不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太大的影响。但我这人好奇心重,喜欢有趣的事,是以算得那人不是你后,便想要借你的手拿到药,看看这药究竟是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卦象。”
言蹊继续说:“那日你走后,我起了第三卦,这一卦不能详说。总之我算得这药最后的主人和那人最后的结局。那人身体康健,却因为这药死在壮年。到这时,我还是想不通其中的关节。直到今夜,你带回了这颗药。”
“这颗药有什么玄机?”星野问。
言蹊摇头:“有玄机的不是这颗药,是你换药的动作。今夜你告诉我时,我突然意识到我犯了一个错误,既然世间没有长生不老药,那么我所有卦象中所提到的‘长生不老药’,都不是这颗药丸,而是黄安手中匣子里的那个,被赋予了长生不老意义的药。”
星野呆住,心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
“意思是,‘是也不是’的丹药,并不是你手中这颗,而是你换到匣子里的那颗。那颗药配方定然很特殊,以至于最后拿到这颗药的人,有常年服参养生的习惯,但他身旁的名医,无一人意识到这药不能与参同服。”
“药本无毒,但他与参同服最终致死。这便是‘是也不是’的含义。”
星野感觉有一个雷正劈在她的头顶,将她劈了个外焦里嫩。她慌慌张张起身:“我该怎么办?我应该去严之镜那里把药换回来!”
言蹊摇头:“这是他的命,与你无关。无论做什么,他都绕不开这冥冥之中的安排。”
星野卸了气,大字型瘫在地上:“造孽啊!”
言蹊看着她的模样,有些好笑:“也许后面,你会感谢你今日的举动。”
“感谢?感谢我变成一个轻易夺无辜之人性命的魔鬼吗?”
言蹊没回答,学着她的模样,躺在地上,感受天地间的灵气,数着天上的星星:“这个问题,你终有一日,会自己找到答案。”
丛林深处有马蹄声传来,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停下。星野懒洋洋起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正看到马背上表情古怪的扶舒。
扶舒这一路紧赶慢赶,忐忑不安,好不容易找到和星野约定的破道观时,正好看到躺在地上的二人,松了一口气,打趣道:“呦,我这是来得不巧?饶了二位好梦?”
星野脸皮极厚,嘿嘿一笑:“好说好说,黄府情况如何?”
扶舒翻身下马,将马拴到一旁的树干上,走到篝火另一侧坐下:“房子快烧光了,没东西可烧,过不了多久就会灭了。”
“活着的人呢?”
“活着的大多是临时进府的短工和我这种被请来的客人,看到这幅情景,自然逃命要紧。”
星野试探问道:“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吗?”
扶舒奇怪:“抢夺财物的下人算吗?”
星野摇头:“没什么,随便问问罢了。”她将一旁的玉瓶越过火焰抛给扶舒,“长生不老药,你看看吧!”
扶舒慌慌张张接住,笑骂道:“你能不能小心点?多少人抢着要的玩意儿,就被你这么扔过来,扔进火堆里怎么办?”
扶舒低头看着手中的瓷瓶,赞叹:“好雕工,比我给你的那个瓷瓶值钱多了。”说完,她打开玉瓶,倒出其中的药丸,先观后闻,最后用指甲刮下一小点,放到舌上抿了抿,皱眉道,“若有配方就好了。”
“什么意思?你尝不出配方?”
“不是。”扶舒将丹药放回去,还给星野,“这药的做法有些意思,但有意思的不是成分,而是制成的方法。这药用的应该是近千年前,已经失传的宇文国炼丹工艺。如果能拿到配方,说不定我能有所启发。”
星野将药丸倒在掌心,掂了一下:“所以这药真的不能长生不老?”
扶舒摇头:“寻常补药罢了,还有点受潮,用处不大。”
因为这药,星野无意中害了一人,因为这药,黄家灭门……这小小一颗药丸,承载了多少人的贪婪,又染上了多少人的鲜血。
星野捻起这药,扔进面前的篝火:“还是烧了吧,全当告慰无辜亡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