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想到此处,略有些赧然,便也不搭话,说道:“我回去了,殿下藏起来吧。还有,我会水,绝不会寻短见,殿下莫要再下水救人了。”
说完,便跳入河中,回头看去,周颐廷已不在原处。
柳叶伸手朝仆人和婆子大喊道:“我在这儿!”
岸上仆人听到喊声,向河边跑来:“少夫人,可是找到您了!”
“噗通噗通”的落水声传来,柳叶摆动双臂,向那几个下水的婆子游过去。
才游了一臂远,手腕和双腿像是被绳子紧紧缠住,四肢变得僵硬,整个人向下沉去,耳边婆子们的呼声越来越模糊,直至什么也听不见了。
朦胧中,眼前铺满大片白光。柳叶缓缓睁开眼,面前是一群华服妇人围着四五岁的女童,女童神色安然,却满眼的戒备。
柳叶看向周围,这院落像是安国公府。柳叶按下心里的惊讶,警觉地看了看周围,还好,周围没人,那群妇人和周遭的丫鬟也并未注意到这里。便赶紧轻抬了脚,转身就要离开。
待转过身来,眼前却是一处雅致的闺房,女童大了一些,或是读书习字,或是制茶刺绣,和另一个长相相似的女童一直在一处,只是仍旧默然。两人身旁各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小丫鬟,院子里几个妈妈在洒扫。
柳叶不敢多留,忙向后跑去,才跑几步,眼前又是个宴饮场所,诸多华服男女分席而坐,觥筹交错,言笑晏晏。那女童已是亭亭玉立的模样,在角落里坐着,颔首默然,缓缓摇着宫扇。
柳叶忙跳向一旁的树后,闭上眼使劲儿摇摇头,又伸手在脑门上拍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
丝竹之声和宴饮欢笑消失了,眼前一片红色。大红的锦帐如云一般飘在闺房内,囍字规规矩矩地贴在各处,一个身着喜服的女子立在窗前。
柳叶睁大了眼,待看清楚那女子后,抬脚就要逃。
这应该是做梦吧,可脑门上的痛感还在。无论如何,还是赶紧离了这个古怪的地方。
“柳叶。”
柳叶不答。婆婆说过,在梦里如果有人叫名字,千万不能应声,否则魂魄就会被带走,再也回不来了。不管这是不是梦,还是不答应为妙。
可是,明明是夜里落水了,为什么会突然变成晴天白日里,又出现在安国公府?
柳叶定了定神,向女子走去。刚才瞬息间,亲眼看着她从一个小小女童成为此时身着嫁衣的新嫁娘,似是梦境,又真实得如同亲身经历过。这其中若是有些缘由,她必定是知道的。
这次,周遭的一切没有变幻。
女子笑盈盈地看着柳叶,眼里却含着凄楚:“我此生如何,你也看到了。我性子懦弱,即使重来十次也无法破局。所以,柳叶,我把一切都还给你,你为自己,也为我,找一条出路吧!”
柳叶紧盯着眼前女子,心里却是百般不解,便要上前问问清楚。
刚要开口,肩上一疼,一个趔趄往地上摔去。
“别推我!别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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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众人听到喊叫声,忙凑到床边,柳叶却又没了声息。
王夫人忙问床边的府医:“大夫,这孩子怎么样了?”
“回夫人,少夫人染了些寒气,又受了些惊吓,应无大碍。我开个药方,待少夫人醒了,将养几天,就无事了。”
府医说完,便退了出去。
王夫人扫了一眼床上的柳叶,朝身旁的侍妾抬了抬下巴:“你们两个随我出去。”
陆亦安闻言,也跟在一旁,王夫人停步道:“你在这里守着,都是成了亲的人了,要处处顾着你夫人。”
陆亦安只得停步,道了声“是”,倒在身旁的圈椅里。
圆桌上铺着大红锦缎,摆了几碟精致菜肴,还没人动过。一双龙凤喜烛燃得正好,映着销金帐。
销金帐后的婚床上,大红锦被里裹着一动不动的人儿,一头乌发散乱在蝴蝶枕上,脸色如纸一般,越发显得两弯细眉如青山远黛。
陆亦安拿起茶盏,指腹轻摹着杯沿。
今夜这事儿,处处透着古怪。这安国公府的二小姐,自幼养在深闺,京城无人不知她少言寡语,木头一般的人,为何会新婚之日跑出去落了水?那条河,距离新房少说也有一里远吧。莫不是想悔婚?在国公府说不出口,只能到了侯府之后越水而逃?也不对。这桩婚事,是由老安国公和老侯爷向先帝求了赐婚圣旨的,但凡脑子清楚些,必是不敢逃婚的。
难道,这国公府的二小姐是个脑子不清楚的?这……应该也不对吧。可……可是平日里极少见到她,根本没和她说过一句话,清楚不清楚的,还真不能肯定……
陆亦安端起茶盏,猛喝了一口,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落入腹中,冷得他登时一个激灵。
“放肆!混账玩意儿!居然拿冰水给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