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螣蛇没好气把脚边的碎石头通通踢开,以此来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可怜的碎石子本来好好地待在那里,谁知成了螣蛇的出气筒,咕噜噜地滚下山坡去了。
瞧着她颇有些孩子气的动作,李善音莫名觉得好笑。
这活了千年的大妖,心性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深沉可怕。如此看来,反倒是有很多佛口蛇心的人心更难以琢磨一些。
一个人的影子在李善音脑海里闪过,李善音只觉得讽刺。
就像那人表面上是一心为国为民的忠臣,嘴上满口的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做了这要遗臭千年的恶事,害得多少无辜百姓要经受飞来横祸,陷入进疫病的恐慌中。
“你要是实在想找他,就在这附近好好逛逛吧。”螣蛇颇有几分得意道:“我刚在这附近把他狠狠地打了一顿,现在他说不定躲在哪个山洞里养伤呢!”
“他……伤得重吗?”李善音纵使知道黎疾实力强大,但是听到螣蛇自信满满的语气时,还是不禁有些担心。
“快死了吧。”螣蛇轻描淡写。
她说完摆了摆手,仿佛这一通话说下来自己又重新占了上风,心满意足地哼起小曲从李善音身侧走开了。
临了还又道了句:“你还是快去找他吧,说不定去晚了就是最后一面喽,嘶嘶~”她伸出舌头调笑道。
“……”
李善音望着螣蛇身姿妖娆的背影,心底叹了口气。
黎疾……又会在哪里?
天高云阔,无际的山野望不见一点人影。
李善音背着药篓,采够了最后一棵绛珠草。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正准备朝山林深处走去,却忽然听见了一声异响。
是……铃铛声?
这荒郊野岭哪来的……等等!
李善音忽然想起从前少年珍爱如宝的残破金铃铛来。
她理智明白这种可能性很小,但心脏还是一瞬间就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有力的震动激醒了她的所有感官。
可那道铃铛声却戛然而止了。
四周恢复了鸟语风啸,李善音迫不及待地迈开步子,朝声音的来源走过去。因为步子太大,好几次差点踏进凹凸不平的泥坑里,身子为维持平衡只能左右摇晃着。
但是她没有减慢速度,反而在接近那块被高大杂草所掩盖住的山洞时三步并成了两步。
她深吸一口气,扒开了深绿色的蒿草。
层层叠叠的绿影之下,一缕刺眼的阳光不由分说地照进来。
安静地伏在洞中的天狼眯起了眼睛,他神情极度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心如死灰。
他头埋在自己臂弯里,硕大的尾巴蜷缩着包裹住血肉模糊的身躯。漆黑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光的来源,既没有野兽被发现的惊慌凶狠,也没有被寻得的惊喜欣悦,他连尾巴尖都没动一下。
从很早之前,早到李善音步入他领地范围十里之内时,他就嗅到了她的味道。
但是他只是苦涩地闭上了眼睛,对方不会想看见他的。因此他连出去饮水都免了,想等到晚上她归家之后再去,却没想到她步步靠近,直到最后一道屏障被掀开。
黎疾有些错愕,但更多的是难以言说的麻木愤怒,以至于觉得很累。
比和螣蛇缠斗一天一夜还累。
任何以生死为目的的战斗都有决出胜负的一天,唯独以爱恨为目的的纠缠永远分不出胜者。
李善音定定地站在洞口的逆光处,周身被明媚的阳光包裹,染上一层金辉。
“黎疾……”
她靠近了几分。
熟悉的气味一下子涌进狭小的洞穴,黎疾慢慢抬起头。因为他看见李善音凑了过来,在距离他一米的地方站定。
她默了一瞬,然后缓缓蹲下来平视黎疾。
面前比一只成年灰狼还要大一圈的天狼伤痕累累,柔软的绒毛□□涸的鲜血黏在一块,他从脊背到胸口有一道长条的疤痕,撕裂的血肉正在愈合,长长的尾巴就护在这道伤口前。
李善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既是激动,也是害怕。
会不会黎疾已经不再想要和她见面了?
在这样的煎熬中,李善音触碰到了那道足以致命的伤疤,坚硬的、粗粝的,同时也是温热的血痕。
未化形的黎疾不能说话,只能干巴巴地望着李善音,看着她用带着药香的温暖手指抚摸上他的脊背,他肌肉敏感地紧绷起来,让李善音以为这是示威与戒备。
“你……还在生气吗?”李善音放轻声音。
一句话让本愣着的黎疾扭过头去。
是谁在生气?
黎疾想起那夜李善音失望的神色,心想明明是她在生气,是她不肯原谅他。
他将所有的软话都说尽,可是却换不来她的半点怜惜与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