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硬撑过去。
现在,她的首要任务是,仔细给自己捏造一个人设,这个人设最好能够合理解释她做的所有出格的事情,而且这个人设,必须贴合她本身。
想想吧,她是江阳酒乡四大酒户中最年轻的家主,是颇负盛名的酿酒天才,是性情孤傲自负的酤酒人,是年仅十七,年轻气盛,最容易被野心和欲望蛊惑的少年郎。
对,这就是“乔临”本人,甚至压根都不存在什么“人设”。
她拿起下元曲江宴的简帖,屈指弹了弹。
哎,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拼了。
——
乔知鱼前世有一个朋友是演艺行业的,总是喜欢和她叨叨自己高级的沉浸式表演法则,让她这个门外汉也对表演艺术略有耳闻。
按乔知鱼的理解,所谓沉浸式表演法则,就像是撞了鬼。
如果说普通的演技着重在“演”本身,是在努力的“演”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那么沉浸式表演就是相信世上曾经真的存在过自己即将饰演的那个角色,只不过那个角色死了变成了鬼,“演戏”的过程就是把演员自我的灵魂请出体外,然后邀请那个角色的鬼魂进入躯壳,完成一次神奇的降灵。
自从踏进饶州那一刻,乔知鱼便真真切切的被“乔临”的鬼魂附体。
她自己的灵魂带着她所有的秘密游离于躯壳之外,警惕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而她的躯壳被“乔临”主宰,兢兢业业的忙前忙后。外人看来,她全然一个激动、努力、上进的少年酤酒人。
饶州,离下元曲江宴开宴仅有三天。
下元曲江宴设宴地花萼相辉楼,后厨忙中有序,准备糕点冷食。
“化鹤是冷酒,不能温。酒液须以冷色酒器装置,最好用青瓷。瓷瓶小巧,不能过大……”
后厨一角,乔知鱼倾身与分掌宴席酒事的酒管事沟通细节。
下元曲江宴的宾客众多,而且各个都有官名在身,身份不凡。这场宴席,便相当于现代两三个省的省市级官员一起聚餐,兹事体大,规格极高,务求面面俱到,不得有失。
花萼相辉楼是江南规模最大的酒楼,以前亦有承办这种大规格宴席的经验,因此也并不慌乱。
这次花萼相辉楼的曲江宴,设一个总管事总揽全局,负责对接贤王府,协调上下;这个总管事下有三个副管事,分掌场地、歌舞、后厨;其中掌后厨的副管事下,又有十余个小管事,分管酒事、冷食、糕点、肉菜、素食、汤羹、果盘、茶饮、餐具、传菜等。乔知鱼只需对接酒管事,交代化鹤酒的注意事项即可。
一场大宴,不可能只有一种美酒。这些下元曲江宴一共有三种宴酒,分别是江北府的米酒——桂酒椒浆,余杭府的黄酒——逍遥散人,云川府的烧酒——化鹤。
整场宴席被分上中下三场,搭配的歌舞、酒菜都各不相同。
酒管事告诉乔知鱼,她的化鹤被安排在了最后一场。也就是说,她的酒是三种宴酒中,最后才能登上桌的。
酒食与歌舞不同,歌舞节目最后出场的,叫做压轴,说明分量重,被人看得起,而酒食不同。食客吃到最后,舌头早已尝遍五味,失去敏锐,腹中已是胀满,脑袋亦是昏昏,谁还能有心思去细品那最后上桌的酒水,恐怕就是当个饮料,和着饭后茶点囫囵下肚便是了。
乔知鱼脸上恰如其分的露出一丝落寞,随即而来的是愤恨和不甘,可最后,所有情绪都变成一抹无奈自嘲的笑。虽然她的手仍在膝上不甘地握紧,但她嘴里只是说道:“酒管事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那三角眉吊梢眼的胖管事给了她一个“算你识趣”的眼神,低头在小册上记录下来。正记着,突然糕点管事找了过来,客套了两句,就说要跟胖管事要个人。
“你们那‘化鹤’酒户在不在,找他有点事?”
乔知鱼闻言,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疑惑,站了出来,“是我,我是化鹤酒户,什么事?”
糕点管事眼前一亮,“我叫刘蒙,是糕点管事,来来来,我们这边走。”
刘蒙一直将乔知鱼请到糕房外,这才说出了找她的缘由。
原来宴会糕点里有一房薄荷方糕,计划是包一些酒浆进去,做成酒心的口感。花萼相辉楼的花糕娘子本来是准备沿用黄酒酒浆,结果在乔知鱼来的那一天晚上尝了她散给大家的“化鹤”,大受震撼,思来想去决定弃黄酒不用,而用“化鹤”作为酒心。
刘蒙此次前来,就是受花糕娘子所托,来问她有没有多余的“化鹤”。
“有!”乔知鱼喜出望外的点头,一口应承下来,“有多的!我多带了十坛,够不够?”
“十坛,那肯定是绰绰有余了!”刘蒙也面露喜色,“我去告知糕娘子。”
“欸。”乔知鱼抓住刘蒙胳膊,有些踌躇的问道:“她,真的说我的酒好?”
刘蒙闻言,转身看了她一眼,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