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虞便将手里的细布给了她,随即便兀自身出了屋去。
絮絮余光瞥见了心中的不安才一点一点浮上了面颊,悔地拍了拍自己这张破嘴。
夫人明明交代过不要额外生事,可她还是没能忍住。
絮絮心里愈懊恼,却又不敢再惹夫人生气。
可她不知,知虞出去时顺道从一口井里打了桶水。
知虞过去时,今日恰好是柳嬷嬷寿辰。
对方正坐在雅轩中听人表演,是沈蓁请来的两个口舌灵活的婢子唱戏。
可谁曾,听到一半,便一桶水浇到了身子上,并着桌上摆好的丰盛吃食酒水,新袄新鞋脏污湿透。
柳嬷嬷不可置信地从凳上跳了身,便瞧见了那位夫人提着空桶,雪白的面颊紧绷。
“夫人怎敢如此对待柳嬷嬷……”
旁边的仆妇尖声叫嚷,仿佛知虞做了什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知虞却是扔掉手里的水桶,没有分毫觉得自己哪里不对。
“嬷嬷在我眼里不过是一条狗,若狗会咬人,那就是一条该拖出去打死的疯狗。”
柳嬷嬷初自是怒不可遏。
可待回过神来却收敛了周身怒气,转而又变成几分错愕神态。
“夫人苦处处看不惯我们姑娘,如此妒恨她,以至于连姑娘亲手给老奴做的鞋子要亲手毁去?”
“这双鞋可是姑娘给老奴熬了数个晚上才做好的,老奴如被夫人折辱自然无妨,可这一来无疑是折损了郎君与姑娘的颜面?”
“夫人您肆踩踏的可不是老奴,而是他们啊。”
……
沈欲喝药时,便听见外头婆子哭天喊地的静。
往常说是樨落院那边的人来求见,沈欲一应会待见,这次自然不例外。
隔着厚重的垂帘,那婆子惯是精通添油加醋的卖惨行径,夫人今日泼水的事情狠狠地告上一状。
“郎君不知那位夫人有多坏……”
“我们姑娘眼睛熬花了,手指戳出血洞,这般才给嬷嬷辛苦做的一双新鞋,便因为夫人的妒恨给毁了!”
“竟然泼了水?”
里头男人喜怒不辨的声音缓缓传来,“她这坏事做的可真不像话。”
“谁说不是呢,可怜我家姑娘手指戳出血洞……”
“那可怎办?”
不顾白寂的脸色难看,沈欲径直将覆在背上的一块膏药撕开。
裂开的痂痕里渗出一缕血径直顺着苍白宽大的脊背向下流淌。
连擦拭的程序省了下来,直接披上了一件玄黑的内衫,将那血渍掩盖。
榻上的男人似掩唇轻咳了声,随即提议,“不如让她去给嬷嬷敬茶赔个不是如?”
这答案几乎完超出了婆子的目的,对方怔了下立马眉笑颜开地道谢离开。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絮絮看了一眼闭在屋里的夫人。
在夫人朝那笼络人心无数的柳嬷嬷泼了水,就好似彻底撕开了一些下人们有压抑的不满。
夫人这坏,这不讲道理。
嬷嬷一年有一次的寿辰上这欺负一个老人家,心肝可还是人?
就算闭紧门缝,会有声音传进来。
絮絮轻声道:“夫人别放在心上,奴婢去拿盒药膏给夫人用可好?”
夫人细嫩的手掌,为了提那桶水,磨得微微红肿。
见夫人点头应下。
絮絮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出了门去。
是这一次走出去,絮絮现这一路上许多仆人在小声讨论夫人过去做过的事情。
“夫人不高兴就喜欢扔东西,有次砸在我头上,我额角现在还留着疤呢!”
“就是,夫人先前还为了欺负沈姑娘,故罚我下跪,不准我来,那天我生生熬了一晚上,怕得我险些以为自己会熬不到天亮呢……”
这些人七嘴八舌,这时候一讨论来,开始落井下石。
若放在从前,絮絮听到这些话肯定会觉得很是难堪。
可现在絮絮心里却鬼使神差地否认她们的。
不是这的。
夫人从前不一了……
可过去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了。
被伤害过的人,难道连落井下石的资格没有吗?
有的。
以絮絮并不去理睬她们。
她反而径直去了樨落院要去找到沈蓁。
旁人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