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泰斗的声音。一位是孟归的外祖父程老板,一位是当年日本人攻占上海时不堪受辱自杀的张老板。
另一样是几封信,“写着日语,我不认识,程公馆前几年拆迁前被送过来的。”
孟嘉兰亦不会日语,将信转交给了孟归,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因为在做历史研究,曾背着家里人偷偷学过日语。
三张信封上的邮戳记录着不同的时间,第一封是1986年,第二封是1993年,第三封则是在前年。
但信封上又都写着同一个收件地址与同一个收件人。
“工藤初华是谁?”孟归问。
孟嘉兰低头看着信封上的日语,漆黑的眸子闪了闪。
她告诉她:“工藤初华,是你外祖母曾经用过的名字。”
离开蓝房子后,孟嘉兰在路边拦了辆车,告诉司机去友谊路。
从旗袍与武士刀,到三封一模一样收件人的日语信,疑问在孟归的脑中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但孟嘉兰似乎还是没有要和她解释的意思,一上车就盯着窗外发呆。
最终,孟归还是没忍住问她:“你现在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吗?”
“你想知道什么?”孟嘉兰反问她。
“所有的一切,当年你们为什么要离开中国,为什么姥爷要把旗袍与武士刀都藏起来,为什么姥姥那么恨日本人却会还有一个日本名字……”
“我是怕你接受不了事实。”
“你带我来中国,不就是为了让我知道么?”
孟嘉兰听后沉默了一会,她转过头看着她,突然笑了:“我女儿啊,真是聪明。”
而后,她又说:“等到了目的地,你就会知道了。”
目的地在抗日纪念馆。
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现在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寒风裹挟带着南方冬日的湿冷,往人的衣领里钻。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站在门口等候她们,见她们下了车,上前询问道:“是孟嘉兰女士么?”
“是的。这位是我的女儿。”
“赵馆长已经在等您了,请随我过来。”
走进纪念馆,绕过气氛凝重的陈列展台,男人将她们带到了一间亮着灯火的办公室,他敲了敲门:“赵馆长。”
“请进。”
男人推开门,孟归这才看到不大的办公室里里面已经有四五个人在等着她们了,众人围站在一个长桌前。
赵馆长从桌旁走到孟嘉兰跟前,向她伸出了手:“欢迎回国!”
“谢谢。”孟嘉兰与他握了手,问,“就在这里么?”
赵馆长颔首,同她介绍:“这位是我从历史博物馆借来的修复师孙小姐,在电话里我也跟您提到过,您不用担心。”
孟嘉兰低头从包中拿出了那件被精心包裹起来的雪青色的旗袍,递给了孙小姐。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几乎是讲一个词就要停下来:“东西,都缝在了……内衬上,当年,我的母亲……就是穿着它……走出了日军司令部。”
孙小姐仔细地拆开包裹,取出那件旗袍,然后小心翼翼将它翻面。
那件看似平平无奇的旗袍,内衬上竟然都是密密麻麻的缝线,几乎找不到一块平整的布料。
孙小姐用剪刀一根一根地将缝线剪开,又用镊子谨慎地拆下布料,每一块缝布后都藏着许多已经发黄的纸片,刚拆开一边它们就迫不及待地从缝隙里滑落到了桌面上。
在场的人都屏气凝神注视着孙小姐手下的动作,孟归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不知被放在漆黑的箱子中多少年的旗袍,竟然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等缝线全部被拆开,最后数了一数,一共有一百六十一张纸片,每张纸片上都记录着1937年至1940年间日本人在上海所犯下的罄竹难书的罪行。
——1938年4月,日本军人当街射杀几名无辜的中国少年,工藤奈落要求我在翻译中把那些少年写成抗日分子,破坏他们东亚共荣的美好愿望。
——1938年6月,时隔半年终于见到了四哥,才知道日本人根本没有放走他,他一直被关在离编辑部不远的监狱里。
——1939年3月,女囚监狱里一位孕妇暴毙,腹中孩子已经成型,尸检报告显示死于外伤,在官方通报的版本里,我被要求翻译成“死于自杀”。
——1939年5月,今日送来的照片里见到了柳先生,我决定从今天起不再翻译。
——1939年5月,工藤奈落将他刚杀的一位中国人的头颅放在了我的桌上,告诉我如果不配合工作,下次死的会是我的丈夫。
——1940年1月,工藤奈落以精神病的名义将我送进了医院。
没人能忍着悲痛将这一百六十一张字条看完。
过了很久,孟嘉兰首先打破了屋内的寂静,她说:“如果你们打算把这些公之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