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且向来本分清白,从未有半点行差踏错。为何,为何天下之大,却偏偏容不下一个卫昤安和一个小小的卫家!”
王珩抬头,眼睛里的情绪晦暗莫辨,他抬起手想要拭去昤安的泪,却被昤安满眼绝望地躲闪开:“看来,陛下也不知道呢,您都不知道,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昤安沉溺在悲伤里,摇摇欲坠地站起来,只是眼睛一刻不离地停在王珩的脸上:“陛下,皇后究竟是什么呢?是一个尊位,一个符号,还是粉饰天下太平的戏子?即便是戏子,也该有念想有神识不是么?我这个戏子啊,别的都不要,只要我卫家一世太平,只要清清静静地活在世上,哪怕只是水上的一粒蜉蝣也好,我只是想要活下去,为了活下去,我依仗着您的愧疚和怜悯在未央宫里生存着,凭借着心里的一口傲气挣扎着不肯认命,我争了,也算计了,可我也只是算计了原本就该死的奸臣,我甚至……没有想要杀了他,我错了么?就因为我算计了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奸臣,所以他就要杀我卫家满门么?”
王珩上前拽住昤安,眼神哀切,沉沉道:“阿昤,别这样。”
昤安的泪不受控制似的一滴滴砸到绵软的地毯上:“那陛下告诉我,不……请陛下告诉臣妾,臣妾应该怎么样?”
王珩扣住昤安的双肩,压着声音道:“是,朕隐瞒了你,朕不愿让你难过,不知道该怎样向你开口,是朕对不住你,是朕的错!可是……”
昤安颤抖,语气越发癫狂:“可是什么?可是陛下不得不顾及司徒启,不得不顾及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所以即使明知父亲的死是冤案也不敢下令彻查,明知是有人蓄意灭口也无能为力,毕竟大梁社稷在前,死一个卫仲松根本微不足道,也无需怜悯,是么?”
王珩察觉到昤安的异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颤抖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昤安闭眼,却笑得愈发不可抑制:“皇后不可说,卫昤安却不得不说,陛下知道,此时彻查,司徒启只会乘机夺走陛下好不容易抢回来的一点点权力,只要陛下一分心,他有机会乘人不备铲除掉陛下您自己的耳目,您费心数月的筹谋就会毁于一旦,所以,您不敢彻查,也无力彻查。您不告诉臣妾,一是怕臣妾难过,二也是怕臣妾恼羞成怒做出什么无益与大局的蠢事来,您一面怜悯这臣妾,一面却也提防着臣妾,难道臣妾说错了么?您对臣妾的信任和器重,当真廉价!”
王珩连连摇头,五官渐渐被心里的复杂情绪挤压地变了形,声音也愈发沉郁下来:“阿昤,朕没有,朕怎么会如此对你?你冷静下来,再听朕解释好么?”
昤安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虚弱笑着,恍若挂在枝丫上,即将化掉的冰渣子:“也是,陛下为臣妾做得够多了,臣妾又有什么资格怨怼陛下呢?陛下给了臣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位,给了臣妾足以让天下女人嫉妒的宠爱和信任,家父畏罪,臣妾却还有命站在这里胡言乱语,陛下对臣妾维护到了这个地步,做臣妾的还有什么可埋怨的呢?您偏心臣妾,爱护臣妾,究竟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还怕臣妾有朝一日倒戈相向呢?”她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的阳光,含着泪低低道“原金陵太守卫仲松,勾结兰州刺史崔广冀,私收赈灾银两共计两万两,欲行买官授爵之事,后值败露,推脱无果,于幽禁调查期间畏罪自尽于家中,其家人党羽尽伏诛......当真是漂亮的手笔!招招都无可挑剔!那我呢?我又算什么?我这个皇后又算什么?不过一个符号,一个笑话罢了!”
她回首,苍凉笑了,眼睛里有大滴大滴的累瞬间涌出:“陛下,您说是么?”
王珩没有回答,或者说,他还来不及回答,昤安就已经软软地坠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帝后不合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从晗元殿和授章殿开始,飞向了整个未央宫,碾碎了整个夏日的悠然和闲适,在宫闱里激起层层的浪花。昤安自晕厥之后,就长久地闭门不出,王珩也不曾探视,更不再见她,宫中一应事务全部交给了贵妃尉迟娴音处理,原本花团锦簇的晗元殿,一时连蝉鸣声也弱了不少,终日森森的,阳光照进院子里,只照得见毓书和冉月紧锁的眉头,还有林颂越来越频繁出入的身影。
待到炎夏终逝,秋色尽染的时候,晗元殿已然如同结了霜一般孤寂冷清。宫里人嫌晦气,每每绕着晗元殿走,更有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闲话说,王珩已然决定废后,连诏书都起草好了,只等过完中秋就会颁诏,此消息一出,晗元殿就更加门庭冷落起来,昤安似乎也不在意,只是派了莫有灵赶往金陵调查事宜,然后就终日将自己锁在寝殿之中,痴痴看着金陵的荷花灯还有纸鸢,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有灵从金陵回来的那个下午,昤安静静站在那颗已经开始落叶子的梧桐下,慢慢捡起一片叶子,对着光一点点看着,直到莫有灵熟悉的脚步在身后响起。
“查得如何?”
莫有灵乍然一看卫昤安深深凹进去的脸,一时满心酸楚,几乎就要落下泪来,他耸耸鼻子,道:“卫大人是七月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