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窗外的暮色像漂浮在水面上的泥沙,一片灰蒙,空中的灰尘都看不透彻了。
年久失修的屋子就是这样,除了人,可能什么小动物都有。
继几只蜚蠊后,又跑出来两只硕鼠,身体加上尾巴,少说也有半只手臂的长度,表皮乌湫湫的,身材虽肥大,动作极是敏捷,到处乱窜。
好的一点就是有人的地方,它们不会来,阿依尚有能力驱赶。
月媞从小害怕这些小东西,生理上泛出恐惧与恶心,看两眼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等视线内看不见老鼠了,阿依把她扶着坐下,自己去找了个椅子搬到门口,盯住了大门,狠狠发力往门上撞,发出一声一声闷响。
大门随着她的举动晃了晃,落下来一片灰尘,她费劲撞了老半天,手上一阵阵痛麻,布满花纹的红门,也没有如期盼中的那样打开分毫。
“有人吗?外面有没有人?”
阿依在门上使力拍了半晌,耳朵贴在门上,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过了一会儿,她泄了气,回到月媞身边。
“不知道这皇后哪来的胆子,敢把夫人关在这儿,等将军来,定要她们好看!”
月媞静了静心,从刚才的混乱中冷静下来,不得不思考二人现在的处境。
最开始的时候,不进来,或许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但当面忤逆皇后,那么多人看着,太容易给她们留下把柄,也没预料到,皇后会把她们关到这来。
若一直将她们关到晚上,到时间没回去,府内肯定起疑,除非皇后能给出让人一定信服的理由,不然,将军来要人,皇后要如何应对?或者他们确定将军不会来。
人有所为,必有所图。
皇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白日殿内他们说的那些话,无外不是想讨伐她,但没有合理的途径,杀不了她们,所以将她们关起来?
这算什么行为?
月媞头有些疼,越想越觉得乱。
若一直关着,想让她们自生自灭不成。
从长路和亲起,一直与乌苏没有什么联系,他们是不是真的已经忘记了,异国他乡,还有一枚棋子、弃子?
“夫人,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很轻微的,不知道是不是。”
阿依刚才便想说,见夫人在想事情没有打扰,只是这声音好像越来越明显了。
室内静谧,她说的声音小,但要刻意捕捉,还是不太难。
月媞听了一会,窸窸窣窣的,不像蜚蠊,也不像老鼠。
等到那声“嘶嘶”的声音传出来,月媞一瞬间觉得全身血液倒流。
“这宫里怎么会有蛇?”
阿依抄起了手边的东西,护着月媞往远离声音的方向退。
“我们动静小点,应该注意不到我们。”
屋顶年久失修,下雨天难免漏进积水,长年累月,阴冷潮湿见不到光,倒适合蛇类生存,但宫里哪来的蛇。
周围黑的阴沉,大红立柱变成斑驳的暗红,一片模糊不清的景象,透着诡秘,伴随着嘶嘶声,让人堪比身处在数九寒天下。
两人躲在柜子后面,那声音一阵一阵的,落入耳朵里,直挑得人心发颤。
“夫人,好像……好像不只一条……”
一声嘶音未散,一声又起,令人汗毛直竖。
轻微的响动,在此刻就是全部的世界了。
慢慢地,那声音越来越近,心被狠狠揪起来,满脑子都是那恐怖的声音。
月媞竭力睁着眼,不敢看又不敢闭上,怕那蛇不知道到了哪。
心砰砰跳。
时间跟细沙一样,一粒一粒,极为缓慢地落下,个中煎熬,恐怕再也难体会到。
月媞不知道是怎么煎熬过去的,等阿依将她拉过去时,蛇已经爬上了柜子。
三指宽的蛇,黑紫的蛇信子,光滑的体表,冰凉的触感……
一阵眩晕袭来……
“夫人!”阿依紧紧挽住她的胳膊,低低唤了一声,“蛇钻到柜子里面去了,应该安全了。”
爬过去的有两只蛇,不知道有没有毒,等会还会不会出来也不确定。
两人缩在墙边,哪里还管得了地上干净与否,不敢闹出声响,怕那蛇追过来。
皇后是不是想害死她们?
刚才在柜子上,与蛇头对望那一眼,一直在记忆中反复播放,月媞强迫自己忘记,却事与愿违,记得愈发清晰,感觉下一瞬它就要正面冲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有些撑不住了,精神一直高度紧张,不敢休息,不敢分神,半晌又没听到任何动静。
像琴弦绷久了,指尖一勾,总容易断。
黑暗又要将人的意志消磨,难以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