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应无恙残存不多的记忆里,曾经有一个少年在夏日未尽的余晖中为她捉来了一只蝉。
那人告诉她:“只要能捱过苦痛与严寒,那么所有人都可以像蝉一样迎来蜕生。”
而那场泛黄褪色的旧回忆中,她似乎也曾张嘴说了些什么,可她却始终听不清楚。
最后,画面里只剩下高举着夏蝉的少年在唇边漾开自信的笑容。
她听见那个少年说:“……我一定会成功的!”
……
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应无恙几乎没有被李孤涯领回山门之前的记忆,仅有的那些,也如陈年破碎的镜子、春月随水的浮花、朝日流散的云雾一般,有时会突然想起来一点,但更多的,还是才想起什么,便又转瞬即忘。
所以,她极为珍视自己的记忆;所以,她格外喜爱在记忆中难以忘却的那只夏蝉。
所以,就连成婚之日想要戴着的,也是那支她偷偷跑下山,托匠人特意打造好的,玉蝉枕花样式的簪子。
可是,现在那支寄托着应无恙往昔岁月的簪子,却骤然磕在了地上,碎了。
就在三息之前,应无恙正准备应声走到虞渊的身旁,大师兄业已朝她伸出了手。
然而,就在她即将把自己的手搭上虞渊的掌心时,她的另一条胳膊上却猛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她往后用力一扯。
“不准过去。”
那个霸道蛮横的外来者如是说道,用着绝对不容置疑的语气。
她在一个趔趄之下勉强站稳,可是却也因此松了发髻,那只枕花入眠的玉蝉也正由此飞落地面。
“咔嚓——”
只有这么一声清脆的响动。
簪子碎了,但在场之人却也仿佛突然得到了什么号令一般,一红一青两道身影瞬间腾身至空中,眨眼间便缠斗在一起。
金石相接之声接连响起,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空中的那两道身影给吸引住了。
只有被遗落在高台上的应无恙在抬眼看了那二人一眼之后,便兴致缺缺地将目光再次落回到了地面那支碎簪上。
她提裙走下高台,有意将玉蝉拾回。
她路过人群,所有人都高高地仰着脖子,年轻的弟子们激奋地给自家的大师兄加油鼓劲,年长一些的长辈们则是在点评着对战双方的技巧,偶尔慨叹一句江山代有才人出。
其它门派的长老们恭贺着玄穹天都,夸赞本代首席亦是天骄,竟可与魔门主君缠斗多时而不落下风。
掌门则是满意地捋着颌下长须,眼中只有那个被精心培育起来的孩子。
应无恙走过所有人,他们瞥过狼狈的她,转瞬就匆匆将自己的目光移开。
早已习惯了无人在意的她在心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眨了眨眼,压下了一点酸涩,蹲下///身探手将那只裂成了两半的玉蝉捡起收好。
就在这个时候,场上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动荡,紧接着,在场中众人的一阵惊呼声中,原本无质无形的守山大阵竟忽然显形了出来,莹蓝色的光罩映在天穹之上,又在夕阳坠荡之中快速地明灭交错起来。
见状,元良子心下一惊,他拧起白眉,心思一转,陡然间大喝一声道:“不好!有贼人在窃取我西方阵眼!丹夏、金遆,你们跟我走!行桑,镇守此处,务必看好渊儿!此事绝对与魔门有关!”
“是!”
三人应声答道。
匆匆吩咐完,元良子便带着被点到名的丹夏长老与金遆长老一齐飞身离开了。
而被留下的行桑长老则是目光炯炯地扫视了道场一圈,她的目光不仅游荡在被元良子重点提到的拂旸魔君身上,同时也在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场上那些心思各异的其它门派的代表。
道宗成立多年,没少出过内应,也不差今天这一个了!
震荡还在继续,同样被方才的异动给惊到的应无恙皱眉扶着栏杆站定,听着身旁弟子们对大师兄的各种称赞,她心中忽然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大师兄很强,她知道。
但是,他真的可以在毫发无损的情况下,和一个仅靠三年就杀穿了魔域,逼得在此前各自为政的魔门七十二君不得不俯首称臣的拂旸魔君缠斗这么久吗?
大师兄他,是不想停,还是已经……不能停了呢?
思及此,她不由得再次抬头观望起空中的局势,水盈盈的眸光中不时闪过一丝忧虑。
实际上,此时正在交手的二人境况也确实正如同应无恙所思虑的那般。
虞渊在借力反踢一个折身后退之后便开始喘着粗气滞在空中,握剑的右手也不由得微微发颤。
从他挥剑刺向拂旸,却反被其拖入空中之后,这场战斗的节奏就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注意到下面的一阵骚动,虞渊转瞬间便明白了拂旸今日所为究竟是在图谋什么。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