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后
直至端坐在喜床之上,南宫纯思还有些不实之感。
喜服复杂繁冗,外层的青色霞帔以金线绣着五福纹和祥云纹,里层的衣裙绣满石榴和鸳鸯,广袖袖口缀着珍珠。
摇晃的烛火透过盖头,氤氲柔和的红遮在她眼前。
竟真是如此……
南宫纯思抚着腕上的乌木佛珠,垂下眼眸。
她自幼便是命数的木偶,勒在她手脚上的线让她成为“纯钧”面具下难见天光的公主,“纯思”皮囊里不为人知的凶刃。
午夜梦回,她有时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也不过是一件趁手的工具罢了。
可笑计骁从来无拘无束,自在如斯,竟也难逃天命的戏弄,对自己的宿敌动了情。
纯思心里闪过阴冷的快意。
在帐中撒了带着早生贵子寓意的干果,侍女婆子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离开了。
喜房内安静得很,外面倒是喧嚣非常。
南宫纯思似自言自语,轻轻问道:“你为何还不离开?”
“……”
此人足音轻盈诡谲,绝非普通人,南宫纯思听不出他的功法。
她掀开盖头,那人一惊,将手中的匕首掷来,直取咽喉。
南宫纯思旋身躲过,匕首瞬间钉入墙中。
她抬眼盯着那刺客,多年行军经验,她已窥见此人功力深浅。
那颗丸药不过让她恢复了两成功夫,但收拾此人绰绰有余。
杀人容易解释难。况且,南宫纯思并不知此人是否为东离皇室安排来试探她的。
听得足音况且能说自己生来耳聪,反杀刺客可就难用天生神力解释了。
“来人,有刺客!”
喜盘被她狠狠砸向窗外,发出一声巨响。
那刺客见一击不成,又朝她甩出几枚飞镖。
南宫纯思像一个从未习过武的闺阁女子,有些笨拙地躲着。身形看似凝滞,竟也堪堪将那些镖躲了过去,那刺客气得险些仰倒。
“想让我死在这里的人很多,你是哪边的?”
“东离,珠玑,还是……”她的眸光变得锐利,接着道:“西漠。”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手下的动作更加迅速。
“今夜本宫与宁王大婚……”南宫纯思抓起凳子挡住了一枚镖,“守卫定是严格至极,你是怎么进来的?怕不是……”
刺客闪身躲过她砸来的凳子,那凳子砸在墙上又“哐”地落地。
听见门外有人赶来,他狠了狠心,抽出腰间软剑,朝南宫纯思的门面刺来。
如此孤注一掷的狠毒杀招,倒也不是试探。
纯思迅速后撤,却听见门外熟悉又急切的足音。她原地站定,在心中默数。
三……二……一!
房门被来人强硬踹开,刺客的剑尖距她的眼瞳不过半寸,接着他整个人便被一阵巨力向后扯着掼了出去,后脑结实地撞到墙上,昏死过去。
自上次那事,纯思再没见过计骁。
此时他半身喜服湿透,洇成了一大块暗红,上面还挂着几片深色的茶叶,大概是在会宾客的时候听到消息急急赶来。
无论当年厮杀得多么惨烈狼狈,纯思还没见过他这样的神情,站在那里一时忘了动作。
计骁三步并作两步,上下打量着纯思,急道:“没事吧,别怕。”
自以公主身份相见,他说过最多的便是让自己不要怕。
她又怎么会怕?可笑。
此时,几个侍卫荷甲而来,将那刺客捆住,利落地卸了他的下巴。
计骁转身将南宫纯思遮在身后。
“好好审,不拘用什么刑,日出前就要把他的嘴撬开。”
“今夜值守的,罚三个月月钱。退下。”他阴着脸,摆了摆手。
“且慢,”纯思从计骁身后走出来,对着侍卫道:“封锁厅堂,清点宾客名单,无论贵族与否,若宾客或其随侍有不明下落者,一律记来交与宁王殿下。”
“一个名字,四个月月钱。”纯思淡淡地看着他们又看向计骁。
“照公……照王妃说的办。”计骁轻咳一声。
众人出去,那被踹散的门让众人踏得稀碎,微凉的晚风自门口吹进来,计骁转头道:“换个房间,好好歇着,我守着你。”
“新婚夜怎能不留在喜房?这可不吉利。”
南宫纯思笑看了一眼计骁,在他有些呆愣的目光里放下盖头,转身坐回喜床。
计骁没有言语,只是走近半跪于她身前。
“殿下……未饮酒吗?”
两人靠得近了些,南宫纯思发觉计骁衣上不过几丝清茗的幽淡,再无其他。
此时,计骁掀起盖头,将它折在她的凤冠上。
他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