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他未曾询问过的答案,又何尝不是同他一样不想见到人间炼狱。
风墨遵守着帝师的规矩,看淡了一切,同样的也看淡了生死和痛苦。
但风如景还没有。
本该的淡泊,在楼萧月这短短一年的相处中已经被撼动。
他见识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那是自幼被教导清冷克制的他所不能理解的,也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小的年纪便能够共情百姓。
为何到最后都是一个死却还要在这过程当中创造那么多的绚烂,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开心都可以挂念好久。
世间万生万物都要轮回,轮回的意义不就是在世间百态当中感悟一切,留下足以存在回忆里的遗憾或者快乐,那些都是真实存在的,是鲜活的。
而他却是死寂的,楼萧月所说的那些都不曾体验也不曾听说。
直到这一次,他好像才能够感同身受。
风墨抬眼,看向他,略微有些诧异。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让空气一时之间静了下来。
历人间苦,看人间乐,浮生沧海,每一个人所能感悟的都不一样。
但有一点不可改变,帝师不能插手,因为他们承担了最重的责任,所以不能再去承担别的责任。
他做不了风如景的主,一如往年,他不能做必岑的主一样。
“这么些年来,你一直生活在祁云山,从未离开过,唯二的两次都成了你的因,既然有了因那便去了结这个果吧。你告诉他们的期限是多少,我给你的期限也是同样的。”
风墨说着,精神烁烁的老头依旧如此,他不曾怪罪,也不曾干扰,只是给了他一个决定,一个他无法开口的决定。
如果在这个期限内没有完成,他的命运就会随着似兰覆灭,他种下的因,结下的果也不应该由别人来承担。
纵然他不再能聆听神的旨意,也再也不可以离开,直到百年后,新的帝师出现。
老帝师的答案是风如景没有预料过的,但只是微微一愣便再次回神。
他理解师父,同样的也理解从前淡漠的自己,更重要的是他尊重现在的决定,而这一切都离不开师父的教导。
少年精致的脸上,少了些许凉薄,随之而来的是郑重地行礼:“如景定不负帝师责任。”
转身离去的瞬间,背影重叠,让风墨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一心向佛却不得不妥协红尘的人。
“必岑,他很像你。”苍老的声音很小很小,小到只有说话的声音才能听见。
枯枝生在雪地里,说不出用怎样的字眼去形容,欣欣向荣却很贴切。
春是新生的欣欣,冬是离别的向荣。
“进来吧。”
楼萧宁说着,给自己倒了吧杯茶,冬日总是会让人倦怠的,添杯茶,醒醒神便不会了。
白茶应令而入,身上还带着寒气。
原本想着进来了会暖和些,谁想到里面也是一样的冷,那炉火有跟没有一样。
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抖了抖身子便直接进入正题了:“按照您的猜想,白时是在苍兰寺被替换的,而白时只去过两次苍兰寺,只有一次是独自一人分开过的。”
她说着,注意到桌上的第二杯茶,放松了些心情。
向前走两步端起了那杯茶,裙摆上的蝴蝶都跟着在这冬日偏偏起舞。
楼萧宁点点头,那张明艳的脸上看不出别的什么表情,但气质已经跟着改变了不少。
手腕的佛珠再转一圈,直到那两颗垂落的小珠子相互碰撞发出声音才再次停止。
“当初绑走桂枝可能只是个幌子,白时才是重点。可我去观察苍兰寺的时候,那个弄错机关的小和尚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连带着好些人都不见了。”
静默的眸子有一瞬间掀起波澜,月白色的衣袍被窗外的风带起。
雪花飘落进来,很快便消失,只留下一摊小小的水渍证明它曾经的到来。
“不见了?”她重复着这一句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白茶点点头,见她没有再说话,继续了下去:“是,但只是少了一些,如果不是注意看不会在意的。”故作神秘的顿了顿,连带着声音都压低了些,“还有就是,昨晚突然来了些精兵,龙君也去了。”
她说完,心中却是止不住的悱恻,这苍兰寺到底要做什么,又到底是什么来历才能够搅出这些事情来,这桩桩件件细数都能跟他们扯上钩。
还没有她白茶探不来的消息,苍兰寺是第一个。
脸颊两侧鼓鼓的,咕嘟咕嘟很快灌下去一杯茶水,连味道也没分辨出来,反正很浓很苦就是了。
苦涩在嘴中蔓延,有些懊恼于自己应该多看一样的,谁会喜欢喝那么浓的苦茶啊。
抬眼悄悄看向楼萧宁,又停止了心中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