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行过这样声势浩大的军事演练了。圣上登基不过两年,除了去岁癸卯,临幸新丰,猎于骊山之后,这已是他第二次巡幸温汤,于骊山讲武军演了。
或许是出于打击功臣集团的需要,或许是为了树立皇帝的绝对权威,又或许是为连日以来的旱情祈祭祷祝,此次皇家仪仗规模可谓古今罕俦,光是随行禁军便有将近千人。
按大唐惯例,天子出巡,方圆三百里以内的官吏皆要前往拜见,故还未出城门,整个京兆府,几乎长安所有的百姓已全部出动了。
仪仗队伍刚行至朱雀门外,群臣激动不已,山呼万岁。
十六卫之一的千牛卫负责掌执御刀、宿卫侍从,是皇帝内围贴身卫兵,作为此次巡行的防御武装,既要约束百姓,不得惊扰圣驾,又要负责沿途清道,阻止百姓热情的围观。
然此盛况,百姓难得见龙颜,是无论如何都驱赶不了的。
场面一度十分失控。
有被踩了脚的回头破口大骂,有被掐了一把胸的娘子跺脚尖叫,有小儿被人群冲散,有大人狼狈撤离,还有因为站立不稳跌进路旁水渠的,刚爬起来,又被人一脚踹进了沟里。
连赶来维持秩序的武侯也难逃踩踏的命运,抱头仓惶躲到一旁,百姓们争先恐后,摩肩接踵,朱雀大街挤得连插针都难。
饶是如此,人人苦不堪言,却也还是拼了命的一个劲儿地往前挤。
欢呼声,尖叫声,呐喊声,吵嚷声,你来我往,此起彼伏。
乌泱泱的大片人潮中,只有坊外的沟渠尚有些许空余,顺着朱雀大街一直往南走,有两男一女亦随着人潮艰难地挤了过来。
左边那人一袭玉冠绿袍,手挽拂尘,右边那人身着窄袖襕袍,腰间悬了把横刀。这两人一面前挤拨开人群,一面回头吆喝:“快快快!晚了就没位置了。”
后面踉跄跟着一个乌发碧衫、腰佩长剑的年轻女冠,脸似银盘,眼含春水,肤色奇白,玉润珠媚,也使尽浑身解数往前挤。
“来了来了!”
这三人,自然就是达奚盈盈、崔淼和李松阳了。
秉承有热闹不看白不看的原则,他们一早驱车赶至朱雀门,就等仪仗队伍露面,能够得见天子风采。
岂料人一多,达奚盈盈就与他们走散了。
她个头不算矮,但在密密麻麻如巢蚁一般的人海中还是稍显吃力,勉强挤进一个角落稳住身形,就见天子仪仗百来辆辂车转眼便从身前驶去。
皇家仪仗秩序俨然,六架卤簿在前引路,然后是十二面大纛,大纛之后是负责清道的左右千牛卫,分别持槊执弩相隔排列,紧随其后的是太常寺太乐署和鼓吹署的伶人乐工。
等引架仪仗队伍终于行尽,才能远远望见皇帝乘坐的玉辂。
达奚盈盈垫足仰目望着,毫无意外地瞥见了李适之,身旁还有宋王李成器、申王李成义、岐王李范、薛王李业、邠王李守礼等一众官绅勋戚。
这些人上月才被提拔为左右金吾卫大将军,又是皇帝点名随行的高级别将领,自然也是整个队伍的核心了。
不过比起前方天子金玉雕饰的象辂,后方随行的朱轮宫车就要随意多了。
皇帝刚刚登基,妃嫔媵妾不算太多,只皇后、妃、婕妤、德仪数人,按照品级,分别坐在车队靠后的翟车内。
王皇后当先,乘坐的是一辆四匹马拉就的重翟宫车,翡翠帘帷,饰以金玉,车厢两侧开有明窗,以一卷半透帷幔遮挡,隐隐可见里侧端正跽坐的一道窈窕身影。
这位将门出身的女子,曾在圣上还是临淄王时,随他一同密谋起事,在玄武门犒劳军士,颇有当年长孙皇后之遗风。
也难怪圣上刚刚即位,便册封发妻王氏为后,又拔濯皇后之父王仁皎为太仆卿,王氏一族因此水涨船高,如今已是富贵比肩与天齐了。
达奚盈盈与众多围观百姓一样,虔诚目送天子卤簿连绵而去,游走在喧闹的街道上,忽觉后脑一紧,似是感知到某种炽热的视线。
她举目四望,在天际线的尽头,总算追上那道幽邃的目光。
竟是李适之。
她挥手与他招呼,他却视若无睹,抬起高傲的下巴,扭头便走,端的是一副清贵傲然的模样。
连身侧的申王李成义见了,都忍不住笑着打趣道:“往哪儿看呢?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成器垂眸在人群中逡巡半刻,看见一脸晦气的达奚盈盈,玩味地笑道:“恐怕心有所念,才会如此心神不宁。”
申王年纪比李成器小不了多少,好奇心都快贴在脸上了,边挠头边道:“阿兄是说适之?他平日节欲惯了,连咱们说好同去平康坊都不肯,没听说过有什么心上之人啊。”
岐王道:“不说不代表没有啊。”微笑着催马上前,“适之,你说对吧。”
李适之挥手打断他三人的戏谑:“我只是想着此行的安保,心里难免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