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季泽离开别闲居时,已经暮色四合。
待公主别院在眼前消失,侍从锦书收回视线,忍不住道:“公子方才为何不向公主坦然赐婚一事?陛下给的时日已经不多。”
其实陛下明知这时公子主动要求尚公主,公主必定要恨公子,却还非要如此。
也不知陛下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眉目似雪的男人眼前闪过那对清澈见底的漆黑眼眸,轻抚着右手腕骨上的紫檀木手串没有作声。
好一会儿,吩咐,“这几日派人留意她的动向。”
*
别闲居。
文鸢一进屋子,就见自家公主坐在窗前出神,洇红的眼角像是凝结着一滴胭脂泪,知晓她是舍不得裴季泽,走上去抚摸着她冰凉的发髻,柔声询问,“公主方才怎不开口留裴公子一块用饭?”
一向倔强的少女神色淡淡,“他要走,难不成本宫非要强留?”
公主这嘴硬的毛病实在愁人。
文鸢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那公主要不要瞧一瞧裴公子送来的东西。”
“没心情,”她抬起眼睛看文鸢,“那日他究竟同父亲说了什么话,竟然官复原职?”
天子朝令夕改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可距离裴家出狱还不过半个月。
这也太儿戏!
除非,父亲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文鸢也很是不理解,“要不,叫人去查查?”
谢柔嘉心中确实这样想。
可裴季泽为人十分地警醒,若是被他知晓自己查他,岂不是叫他以为自己如今对他还余情未了?
她想了想,摇头,“算了。”
文鸢应了声“好”。
这时黛黛进来,说是已经可以用完饭。
谢柔嘉今日在外头逛了一日,确实有些饿。
片刻的功夫,婢女摆好饭菜。
谢柔嘉一坐下,就瞧见摆在最中间的那条松鼠桂鱼。
她想到那个爱吃鱼的男人,微微蹙眉,“撤了。”
婢女忙端走。
可还没出门槛,又被她叫住。
算了,鱼有什么错,都上桌了。
一旁的文鸢与黛黛相视一眼,都笑了。
公主就是这样,总是口是心非。
这天夜里,躺在床上的谢柔嘉满脑子都是裴季泽临走前的话,辗转反侧睡不着,便起来给卫昭写信。
她把自长安回来后发生的事□□无巨细地同他说了一遍,洋洋洒洒写到半夜才有了困意。
次日她又睡到日上三竿,才盥洗完,文鸢入内,向她行礼后,道:“皇后已经知晓公主替裴家求情之事,派人来催公主回宫去。”
谢柔嘉一听就慌了。
这世上能让她怕的人不多,她娘就是其中一个。
她忙道:“就说我昨日已经离开长安,不在庄园内!”
文鸢劝,“皇后殿下这两年来很是挂念公主。”
“我也很挂念她,”谢柔嘉抱着儿茶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可你又不是不晓得阿娘最憎恶江贵妃,连带着也讨厌阿昭。两年前我偷偷跑去朔方找阿昭也就罢了,如今一回来还干涉朝堂之事,恐怕她见了我,会立刻叫人把我关起来,说不定还会逼着我选驸马!”
皇后殿下确实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文鸢见一袭红裙的女子紧张得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一颗心也跟着提起来,“可公主这样躲着皇后殿下也不是办法。”
“能躲一日是一日!”她站定,“无论如何得等到哥哥同嫂嫂回来。我阿娘如今最听嫂嫂的话,只要嫂嫂帮我哄哄她,必能大事化小。”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
文鸢出去打发了宫里派来的人。
谢柔嘉放下心来,用完饭后百无聊赖地坐在院中投壶。
文鸢见她心情不佳,出主意,“庄园西侧的油菜花开得极好,公主可要瞧瞧?”
谢柔嘉颔首,“也好。”
文鸢忙叫人备马,谢柔嘉拦住她,“你去叫人牵一头驴子来。”
在田间地埂行走,金贵的马儿还不如驴子稳妥。
庄园里的人一听说公主想要驴,不出半日的功夫,从庄子里头的数百只驴中挑了一只生得格外漂亮温顺的驴来。
谢柔嘉换上一身素白布衣,带上一顶竹编的斗笠就要出门去。
黛黛要跟上去,被她制止。
她独自骑着驴朝着油菜田的方向去。
约走了一刻钟的功夫,果然大片的金色油菜田映入眼帘,景色极佳。
谢柔嘉心旷神怡,倒躺在驴背上,将斗笠盖在脸上,任它四处走。
也不知是不是花香太宜人,还是阳光太明媚,她有些昏昏欲睡。
正做梦,突然听到有人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