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崇贺二十一年八月,永安楼。
二楼最里处雅间内坐着四人,分别是齐舟和他父亲,还有他父亲的两位好友。
“齐世子此番回了都城,可还要再走?”齐舟对面那人问道。
齐世子敬了他一杯酒,说道:“不走了。这些年的征战落下了一身病痛,皇上特许我回来养身子的。”
齐舟凑到齐世子耳旁低声说道:“父亲少饮些酒,身子要紧。”
齐世子对他摆了摆手。
齐世子对面那人目光移到齐舟身上,说道:“太子上月已定下了婚事,记得您的长子年纪同太子殿下相仿,是否说了亲啊?”
“我一直在外,没怎么管他。我父亲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脾气温和,对犬子尤为溺爱,犬子又是个有主见的,轮不到我操什么心。”齐世子表情看似无奈,实则语气中满是自豪。
齐舟对面那人追问:“世侄,你同伯伯说,是否有了心仪的女子?是否有婚约了?”
“叫世伯费心了,实不相瞒,晚辈这些年光顾着读书了,并未有心仪的女子,也未曾有过婚约。”齐舟有些不知所措,慌乱答道。
他脑中想起了阿玿,现下想来当时确实是唐突了。
齐舟的父亲远在边疆不着家,母亲一人操持着整个国公府,祖父祖母年纪大了不以劳累,齐舟事事都不敢让家中操心,自立惯了。哪怕书上说的“婚嫁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难得违背了。
那时家中同他提起婚事,他便将此事当成了一项繁重的任务,连日夜不能寐,只想快快定下来给家中答复,好继续专心读书,思来想去私以为阿玿是最合适的,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年相处甚是和谐,其他女子他根本就不认识。
只是没想到自己太过木讷,竟没察觉到阿玿与太子之间的情愫。好在他还没做出无法挽回的举动,如今他们二人将要成婚了,齐舟心中也甚是欣慰。
而齐轻嘴快,早就将事情说与了祖母听,祖母连忙将他叫了过去,叫他别将什么事情都放在自己心上,婚事是大事,当全家人一同商议才是,长辈们劝了他一晚上才说服他。
那人继续道:“你婶婶近日频频提起王太傅家的孙女,只叹可惜。当年她原本看中了王太傅孙女,要我带着犬子上门提亲,可人家姑娘实在优秀,说亲之人踏破了门槛,早就定下了婚事。谁能想到临近婚期之时却横生变故,婚事就此作罢。只可惜犬子也定了亲,终究是无缘。今日她听闻我要来见齐国公世子和世孙,拉着我唠叨了半晌,非要我提一提这位姑娘,说觉得王太傅孙女与齐世孙般配得很,都是醉心读书之人。”
“王太傅孙女?”他好像有些印象,似乎在哪里见过或是听过。
宴席结束,齐舟跟在父亲身后送走了宾客们,正欲走出永安楼却发现外头下着瓢泼大雨,酒楼前排着一长条等着接送贵人们的马车,国公府的马车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门口,父子二人只好在一边等着。
门前迎来送往,父子俩担心碍了旁人的路,退至一边。且二人都不善言辞,就这么一左一右,一个稍前些,一个靠后些,站着干等。
“小姐,下着雨呢,慢些走。”角落里响起一个声音,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越来越近。
抬眼间,一个撑着伞的身影出现在齐舟眼前,伞边缘尖处险些戳到齐舟的脑袋,撑伞的那人顿住了脚步,急急收起了伞。
“抱歉。”那是位姑娘,身着鹅黄色衣衫。她低着头,嗓音清澈,如同山间的清泉。
屋檐下站着齐舟父子,那姑娘半个身子还站在外头,淋到了雨,雨水顺着她的下颌滑落,凝聚在下巴处,一齐坠到地上。
齐舟只在慌乱间瞥到姑娘的下半张脸,便匆匆挪开眼,心中默念着“非礼勿视”。
姑娘不疾不徐,走到一旁福身道:“失礼了。”说罢神色间些微露出一丝匆忙,转身进了永安楼。
齐舟鼻尖还留有那姑娘身上的清雅檀香,他心中感叹着那姑娘竟会喜欢这种香,实属难得,心间泛起一圈不起眼的涟漪。
恰好此时国公府的小厮撑着伞来寻他们二人:“世子、世孙,马车就在前头,实在是堵得厉害。”
“无妨,我们走过去便是,也省得在这堵着了,就当是消食了。”齐世子没有半分苛责,抬脚便往外走。
齐舟回头向永安楼探了一眼,已瞧不见那姑娘的身影了。
(二)
九月,大公主宋添安生辰,于城外举办诗会。
大公主六年前嫁给了年轻的探花郎,婚后与这位探花郎驸马琴瑟和鸣。
驸马温文尔雅,喜爱诗文。而公主却无诗才,但颇为欣赏驸马的才华,为了能“听懂”自己丈夫诗中所言,此后大公主沉心研读诗词。
都城贵女当中,论才情第一的自然当属李侍郎家的长女,只是她未得空赴宴,众人便将目光都放在了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