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不来?”
在她还在回忆下面的人到底有几块腹肌时,闫山的声音把她跑远的意识拉到当前。
有个大活人趴在身上,导致闫山的声音有点闷。不过配合他板着的脸,听在关昭耳朵里,就成了明晃晃的质问。
关昭只想在旁边挖个坑,把自己活埋了。这无人在意的荒郊野岭之中,绝对是社死人最好的墓地。
“先回去,晚上再出来。”闫山扶起她,安排好之后的行程:“要是坚持不下去,就留在房间里。要把热成像仪的作用发挥到最大,晚上需要通宵。”
“我白天会调整好状态。”关昭拒绝了他的提议,单纯作为救援队员的情况下,她绝对不要被队长看不起。
闫山一点意外的神色都没露出:“走吧。”
返回牛棚的路好走不少,闫山分出不少精力一路观察周围地形,步速降了许多。跟着的关昭也沾点光,总算吊着一口气到了牛舍的值班室歇脚。
午饭是甄顾问给煮的大碗雪菜肉丝面,切得均匀的猪里脊丝在面上满满铺了一层。关昭挺满意,毕竟赵浩成和虞佳期他们中午没回来,只能在群里一边抱怨一边啃面包火腿。
不过晚上就轮到关昭羡慕他们了,大家都躺在床上睡觉时,她又得跟着闫山出来找牛。
“多注意远处的反光点。”闫山教她:“很可能是牛的眼睛。”
“知道了。”关昭点头,手里的强光手电来回扫,真希望下一秒就能看见几双反光的眼睛。
“如果有发现就喊我,别一直用手电照射,”闫山补充道,“也有可能是猫,或者野猪,小心激怒它们。”
关昭问:“为什么不会是狗?”
“你有听到这附近有狗叫吗?”闫山指了下他们来时的方向:“百威这种体型的陌生犬只在保育区里游荡,如果有其他狗,不会没动静。”
过了一会,关昭又问:“牛会跑很远吗?”
“不清楚。”闫山也不能确定。
关昭过了几分钟后又有了新的问题:“要是一头都找不到怎么办?”
“尽力而为,甄顾问能理解。”闫山盯着热成像画面。
“甄顾问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关昭没安静多久,又抛出一个问题。
“马主任听说了,介绍过来。”闫山视线从显示屏上挪开,停住脚步:“你害怕?”
从出门起,她每隔几分钟就要问他点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搭话频率高得不正常。
寂静的旷野上,唯二的光亮分别来自手电筒和天上的星月。手电的光柱很亮,但很集中,仅能照亮落点处的一小块地方;恒星们或许有惊人的亮度,但传递到她所在的地面,仅剩下轻纱般的光雾,蒙在山尖、树梢、人的肩头。最近处的、象征着人气的灯光也在几公里开外,耳畔盘旋着不明虫鸟的长鸣。
关昭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安静,讨厌喧闹。但真当远离文明时,她终于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也是另类的叶公好龙,她对眼前的寂静夜色生不出任何欣赏的心思,只想赶紧结束工作,回到一间有明亮灯光的屋子里。
古怪的好胜心又驱使她嘴硬:“没有。”
闫山回头看她,手电散逸的光线照着她小半张脸,颊边一抹弧光像极了一弯坠落原野的月亮。
他脸上淡定公式化的面具才戴了多久?有四十八小时吗?就在关昭一次次无意识的拒绝与疏远打击下濒临破碎。
她才不是月亮,闫山苦恼地想。她不围着谁转,也不反射谁的光芒。如果非要形容,她肯定是太阳,带着自己的目标行进。偶尔刮起风暴,偶尔会被小行星撞上,但都不足以摧毁她。
太阳每天抬头就能看见,这或许会让有的人忽略她的力量,但只要想注视,想靠近,必然会被灼伤。
闫山有时候会认为自己就是伊卡洛斯,随后又否定这个想法。伊卡洛斯自天空跌落,埋葬于海岛之中。而他要站在海岛上重整旗鼓,一次又一次奔向他的太阳。
有的人,只要没有被当面拒绝,就不会甘心;还有一种人,拒绝只能令他暂停脚步,调整靠近的方向。
闫山显然是后者。
“看路。”
关昭还在和自己的胆量艰难地做心理斗争,空着的那只手突然被裹住。她抬头看,闫山不知什么时候迈步过来,牵了她的手。
她第一个反应是发愣,在闫山要拉着她往前走时才抖抖手腕,想挣开。
这动作没能成功,闫山还略加了点力道,握得更紧了。
关昭的意识迟迟跟不上形势,脱口而出:“你拉我手干嘛?”
闫山笑了下,说不好是被气的还是被逗的:“现在还怕吗?”
“……”关昭宕机了一会,必须承认在触碰到闫山体温的刹那间,她的第一感受不是紧张。恰恰相反,皮肤上传来的暖意与夏季空气里蔓延的燥热不同,带着股坚定安稳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