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27.(2 / 7)

保追捕的人暂时找不到这里后,他才在堆砌的柴木中坐下身来,便听到黑暗中的另一个人轻声对他说:“谢谢你救了我……我叫多楹。”

她的声音是一条平淡的直线,一字一句都带着寻常人家难以模仿的文雅腔调:“请问该如何称呼你?”

他一顿,从窗外收回来的视线寻着寻音往前望,包含惯有的审视和打量。

但实际上,黑暗中,彼此都看不清脸,窗外的微光也只能让他们隐约瞅到双方黯淡的轮廓,可是,他知道他们离得很近,因为他们两个人一起挤在木柴堆的一小寸空隙里,彼此挨着彼此,呼吸间都是雪夜里清冽的冷意。

“你不需要知道。”他淡淡地甩下这样一句话,也没有摘下头上豁了个口子的蓑笠,而是转头问起他最关心的问题:“那些人是你的敌人?”

她没有回答。

仿佛是为了报复他没有告诉她名字一般,沉默骤然在他们之间蔓延。

也许这时候该放软态度,但千手扉间向来是个不解风情的人,竟也不再多问。

不多时,屋外似乎刮起了风,窗边簇簇的冬樱坠落。

从外边带进来的雪开始融化,发梢和指尖都是冻人的凉意,似乎觉得冷,她在冬夜的黑暗中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叹了口气,将头颅轻轻靠在上面,低声道:“等到天亮的时候,我的护卫应该就会赶来保护我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帮我,但是今后有机会的话,我会报答你这份恩情的。”

“报答就不用了。”

他微微闭眼,觉得眼睛发酸地疼,大概是这几天做任务太累了。

思及此,他垂首,借此缓解疲劳。

期间,前院传来了客人的欢声笑语,在如今的战乱时代也算不多见了。

他们在那样的嘈杂声中挨到半夜,听着前院的客人一波接一波地来,又一波接一波地走,那些此起彼伏的声音在飘雪的坠落中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最后归于冬夜的寂静。

很多年后,千手扉间再想起那一晚时,都会为那一小段安静又平和的时光恍神,也许是因为人类自古就能从雪夜中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年少的他靠着柴薪,闭目,竟在那种诡异的安心与放松中睡着了。

但是很快,那份宁静就被打破。

因为他察觉到了异样的动静正在靠近。

追捕的人中大概有感知型的忍者。

这让他瞬间清醒,转而去碰黑暗中的人:“喂,醒醒!”

可是,手上碰到的温度高得吓人,他一愣,在意识到对方发烧后,不禁又多催促了几声。

“喂,你还听得见我说话吗?”

“……听着呢。”

她的声音在寂夜中传来,说不出的轻。

“你发烧了。”他说。

“……知道。”她似乎已经有些没气力了,千手扉间觉得这情况真糟糕,但他还是没有留情地拉起她,告诉她得逃了。

“你还跑得动吗?”他问。

“……可以。”对方在黑暗中站起身来。

有了这个回答,他也没有再多说,拉起她的手腕就跑。

屋外的云层被风撕裂。

月色被隐匿,雪色漫起薄雾。

风雪交加的夜晚,身上被夜色连绵的衣物冷凉,跑起来硬得硌骨,冻人的寒意一路从脚底蹿上了头盖骨。

身后渐渐传来喧嚣起来的骂声与杂乱的马蹄声,千手扉间拉着身后的人跑,不断地向前跑。

京城的道路平直但狭小,蹿来蹿去也找不到离开的城门,期间,他趁机劫了一家屋舍的马,将她抱上去,拉起缰绳,驾起马匹,凭着自己出色的感知能力往城门外的方向跑。

就此,疾迅的风迎面扑来,马匹扑哧扑哧的喘息夹杂在呼啸的风声中,他们骑着马越过城门,撞开了冬夜的大雪,朝着未知的深林奔去。

头上的蓑笠被吹跑,他的银发几乎与雪色融成一片。

眼帘中,飞速掠过的景色连成了幽暗的一线。

隐去了鸟兽踪迹的山林万籁俱寂,光秃秃的枝桠交错横生,如同鬼影附着雪雾,幢幢的树影张牙舞爪,目光所及的枯枝落叶皆被掩在一片纯白之下,驰骋的烈马连脚印都没有在雪地里留下。

但是身后很快传来了追捕的动静,千手扉间往后看,先是看到了点点亮起的火光,紧接着就是连成一片的人影,那些澄亮的火把划破了山林的幽暗,将马的棕色鬃毛染成了暖红的色调。

同一时间,被他拥在身前的人似乎不会骑马,她在晃荡颠簸的马鞍上尖叫连连,狂乱的风胡乱地刮起了她漆黑的长发,生理性溢出的眼泪疯狂往脑后砸,她在撕裂般疾迅的大风中伏下身来,好像希望这样的狂风能以此绕过自己的灵魂。

但千手扉间根本无暇顾及她的害怕,他神经紧绷,一边注意身后的追兵,一边疯狂地思考脱险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