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性的沙暴退去,留下满目疮痍。暗红色的天光重新洒落,照亮了堆积如废铁般的金砖残渣、焦黑土地上深陷的沟壑、以及零星散落的、被沙砾侵蚀得面目全非的云顶护卫残骸。空气里弥漫着硫磺、血腥和金属湮灭后的刺鼻焦糊味,死寂得令人心悸。
陆砚巨大的身躯缓缓单膝跪地,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背部血肉模糊的伤口。覆盖着新生银灰色毛发的背部,此刻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刮痕,深可见骨的地方,那层顽强浮现的暗金色荆棘纹路正缓缓隐去,留下翻卷的皮肉,渗着带着黯淡银芒的血液。归墟之印的光芒内敛下去,但搏动却更加沉稳有力,仿佛经历了一场洗礼。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将怀中依旧昏迷的林晚护得更紧,银灰色的竖瞳第一时间锁定了她眉心那黯淡的漩涡印记。
印记依旧黯淡,但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温润感?像干涸河床上残留的一丁点湿意。陆砚的心跳,不自觉地与她眉心那点微弱火星的跳动频率,再次同步了一瞬。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微弱的暖流,顺着那无形的烙印链接,缓缓流淌,滋养着他枯竭的身体,也缓解着他伤口的剧痛。
“城主!狼王大人!”石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不顾自己满身血痕,跌跌撞撞地冲过来,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和担忧。阿嬷和其他幸存的磐石城战士也相互搀扶着聚拢过来,看着陆砚背上那恐怖的伤势和昏迷的林晚,眼中充满了悲痛和后怕。
“别围过来!”西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他踉跄着走近,碧绿的蛇瞳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死死扫过陆砚的伤口,特别是那些残留着暗金荆棘纹路痕迹的地方,又仔细感应着林晚眉心印记的微弱波动。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眼神中充满了后怕、忧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惊。
“她怎么样?”陆砚的声音低沉嘶哑,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林晚的脸。
西泽沉默片刻,蹲下身,枯瘦的手指悬在林晚眉心印记上方一寸处,墨绿的巫毒力量极其微弱地探出,如同最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黯淡的漩涡。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惊人生命韧性的反震力,轻轻弹开了西泽的探测!虽然微弱,却让西泽的手指猛地一颤!
“她的灵海……彻底枯竭了。”西泽的声音干涩,“像被火烧过、又被洪水冲刷过的沙漠,连最底层的‘泉眼’都……干涸了。”他顿了顿,眼中那丝震惊更浓,“但……很奇怪。在彻底枯竭的核心,在绝对‘无’的状态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孕育?”
“孕育?”陆砚的狼耳瞬间竖起。
“对,孕育。”西泽的表情极其复杂,带着困惑和难以置信,“像是……一颗种子?一颗在毁灭尽头、由‘创生’本源最后的不屈意志……强行凝聚的‘种子’?它极其微弱,极其脆弱,但……它确实存在着。刚才沙暴中覆盖你体表的荆棘金纹,恐怕就是它无意识逸散的最后一点力量。”
他指向陆砚背上那些伤口边缘残留的极淡金纹:“这力量,带着强烈的守护意志,而且……似乎能与你体内那股融合了‘归墟’的新生力量……产生某种奇特的共鸣与调和?”这是西泽最震惊的地方。在那种绝境下,枯竭到极致的生命之眼,竟然本能地催生出能与“归墟”力量调和共生的新形态?
“这‘种子’,能让她恢复吗?”陆砚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西泽缓缓摇头,眼神凝重:“不知道。这超出了我的认知。这颗‘种子’太脆弱了,它需要……生机!庞大而纯粹的生机来浇灌,才可能发芽、成长,重新焕发生命之眼的力量。否则……”他看了一眼林晚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它最终也会在枯竭中……湮灭。而她……”
后面的话,西泽没说。但所有人都明白。林晚的生命,已经和这颗在枯竭核心强行孕育的“创生之种”绑在了一起。种子湮灭,她必死无疑!
生机?庞大而纯粹的生机?
陆砚的心猛地一沉。磐石城刚经历浩劫,灵泉枯竭,连自身都难保,哪里去找庞大生机?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胸口那枚归墟之印。吞噬之力可以掠夺生机,但……那无异于饮鸩止渴!每一次动用,都是在点燃导火索,刺激炸药桶!
“生机……”西泽喃喃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荒漠深处!一个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沙海之影……它本身就是荒漠意志的化身,是吞噬荒芜的存在,但荒芜的尽头,是否也孕育着……最本源的、死寂中的一点生机?就像沙漠中的某些生命,能在极致的死寂中汲取养分?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去沙海之影的老巢找生机?那简直是送上门的外卖!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林晚,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干裂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几个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字音:
“水……生命……之泉……”
水?生命之泉?
所有人都是一愣。磐石城附近哪有什么生命之泉?只有被地火焚烧过的焦土和被金沙污染的河流!
然而,西泽的碧绿蛇瞳